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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恩連忙搖頭,擠出笑。「沒有關係,冬芽有這樣的朋友,是她的福氣。」日久生情?想都沒有想過;她只當他是老主顧,一個不說話但知心的老主顧。
她不由自主的撫上臉頰上淡不可見的小疤。日久生情又豈能比得過一見鍾情-這句話說得真是好。
垂目下來,忽地注意到鹽罐裡的鹽散了一地,她低下身撿起。粥才賣了一半,怎能沒有鹽味……
她抬起臉,遲疑了下。
「去吧去吧,我替你顧著攤子便是。」張大嬸笑說。
她點點頭,有些靦腆。「謝謝。」又向聶七微微點點頭,便去買鹽了。
張大嬸目送了一會,搖搖頭歎息喃喃:「陰沉的性子,唉……」覷了眼正在喝粥的聶七,張口欲言,卻又不知從何說起。
聶七當沒瞧見,逕自喝完了,丟下幾個銅板便起身。
「聶公子,」張大嬸忍不住叫住他:「您……您明天還會來吧?」
「這是當然。」他揮揮袖,緩步離去。
大街開始熱鬧了,店舖也紛紛開張,路經賣鹽的小店時,並無見到她的身影。他停步一會兒,身後傳來低語:
「爺,需要我去找她嗎?」說話的是貼身護衛歐陽。
「不必,」他有些惱怒有人揣測他的心思。「你離我遠點。」他走過了街,彎進了小巷。
小巷是通往聶府的近路,才踏進一步,就見到小巷中央三五成群的地痞流氓圍著苗余恩,他心口一震,立刻怒言道:「這是在幹什麼?光天化日之下調戲良家婦女嗎?」他低沉而具威脅性的聲音,讓小流氓轉移目標,瞪大雙眼。
「調戲?」眾人嗤笑道:「爺,您路過,就當沒見過這回事,咱們是來收保護費的,還不致於沒品到調戲她。」
「上個月你們已經收過了。」苗余恩冷靜道,捧著鹽罐的雙手微微發顫。「我賣粥是小本經營,沒有多餘的錢讓你們搶。」
「沒有?想要再挨打嗎!」可惡!一條街上就屬這女人難收保護費,上回還是打了她一拳,才如願的拿走她身上的銅板。
「就算打死我也沒有。」
「你這娘兒們存心要讓咱們難交代嗎?」怒意橫生,一拳揮了過去,打在結實的胸肌上,又痛又硬,定睛一看——「你……你什麼時候閃過來的?」好快的動作,看起來像是練家子。
「聶……聶公子!」余恩低嚷,直覺想要推開擋在她前頭的身體,卻發現他不動如山。
「既然沒有保護費,又何必強求!」聶七抿了抿唇,臉龐飄過淡淡的不悅。
「若要打人,打我也是一樣。」
「聶公子!」她瞪圓了眼,似想穿過他厚實的背,他……他以為他是誰。即使他瞧起來濃眉大眼,看起來像武人一般,但……但他懂得武功嗎?他是富貴人家的公子,要是受了傷,受了傷……
「你以為我們不敢?」地痞流氓怒道。「你插手,是壞了咱們的規矩,你要讓開,咱們也不為難你。」
聶七的右手動了動,左手開始撥弄起佛珠,一顆又一顆緩慢而專注的數著。
「打了人,可就不能再收保護費了,也不能再為難這位姑娘。」他沉聲說道。
「啐!你以為你是誰啊?」一時氣惱,出了一拳,打在聶七的身上,見他一點也沒有打算還手,眾人互望,暗地鬆口氣。「嘿,原來是不會打架的公子爺兒,你若願意為她出錢,咱們一定不為難。」方纔還以為他是練家子呢。
「不,」余恩叫道:「我沒有這錢,也不需要旁人來為我出。」
「可惡!敬酒不吃喝罰酒!」示意同伴出拳打人。
拳頭狠狠落下來,余恩倒抽口氣,使勁想要推開他,卻發現他轉過身,雙臂將她護住。
「聶……聶公子,您讓開啊,他們要找的是我……」他沒抱住她,只是圈住她的身子,讓她難以動彈。他俯頭擋在她的臉側,她幾乎可以聞到他身上男人的味道。
「聶……聶公子!」她低叫,雙掌想推他,偏偏動不了他分毫。
拳頭落下,盡打在他背上。她的心跳急促,怕他就此被打死了、打暈了……
「別叫,這點拳頭對我還不算回事。」他在她耳邊低語。
「可……可是……」天啊,從來沒有人!從來沒有人為她做過這樣的事,她要怎麼還,才能還清這筆債?
忽地,她伸出雙臂,拚命張開手掌,試圖環住他的背。推不動他,就算打在她手上,也算是少欠一分情了。
「你幹什麼?」聶七薄怒,欲抓回她的手臂,瞧見她瞇眼瑟縮了下。
一抹怒火立刻從胸腔之間燃起,不由自主的捏碎一串佛珠,旋身欲踢,卻見歐陽下手更快,將他們踢離了小巷之中。
「爺……」歐陽呆了呆,瞪著地上盡碎的佛珠;那佛珠跟著七爺十年之久啊,有佛珠隨側就不曾見過七爺發過火或者打起架來,怎麼……
「受傷了嗎?」聶七急問,看著她皺著臉彎著手指。
「我想……還好吧。」有些痛,但對於作菜應是無礙。
「要不要給大夫瞧瞧?」
「啊?不,不必麻煩了。」余恩抬起臉,充滿感激的笑了笑。「多謝公子相助,要不是公子,我怕……」
「怕是早就被人打倒在地。你既然知道自己無力對抗,為何不先虛應一番再作打算?」他怒道。
「再怎麼虛應,遲早也是要打,早打晚打,還不都一樣。」
「所以你就甘願讓他打?難道你不曾想找人幫助嗎?」難道就不曾想過向他求助?
一年來他日日在此吃粥,從未發現她被人欺負。他瞇起眼,熟悉的怒火在心口流竄,來得又急又快,彷彿十年前的那一日。
「找……找人求助?」連想都沒有想過啊,她低下頭,像在自言自語:「找人救命,是欠了一分人情,要還……不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