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深深吸口氣,然後他仰頭看著屋頂,正色道:「我的暗示夠多了,你真要我說明白嗎?挺之,我玩不來那種含情脈脈對看的把戲,也說不出一句甜言蜜語,更不夠像個小男人一樣會抱著你的大腿不放。可是,我喜歡你,我要你跟我一塊並行。」他緩緩垂下視線,對上她,很專注很含情很用力眨著眼。
「……聶兄,你的意思是……你對我,心動了?」
他聞言,白皙的嫩皮上透著淡暈,努力地吸氣:「是。」
她微訝:「可是,一開始我是個男孩啊。」
「在信上的挺之,無關性別,在宮家救我的挺之,的確是個男孩,我不敢說,不論你是男是女,我都會抓住你不放。可是,我很明白你在我心中的份量,你是男的,我永遠當你是知心人;你是女的,放過你,就是我的損失了。」他好像維持不了正經,臉一垮又很哀怨地說:「我都被你看透透了,如果不盯著你,我怕你會四處放話說我殺人不眨眼。你這裡有沒有火摺子?」
他話題轉移之快,她也不會措手不及,這世上能追得上他思緒的,大概也只有她了吧。
她在櫃裡取出了火摺子。
聶拾兒笑嘻嘻地,雙眸卻露了認真。「我有沒有告訴過你,我有一幅畫軸,從家裡偷出來的?那是我老爹年輕時候的畫像,當年我學易容,喜歡變成別人,看見這張畫像,心想倘若有一天能將他臉上的神韻扮得十足,天下間就再也沒有難倒我的容貌。」他從懷裡掏出那卷有點泛黃的畫軸,拉著她走到火盆前蹲下,笑道:「這是我老爹年輕時唯一一張畫像。」
點了火摺子,從畫像四角開始燃起。
她沒有看向那畫中的男子。他連燒畫,都存心把畫紙轉背,她又何必去追看?
他沉思了會兒,又道:
「我家有十二個兄弟,西門家差不多只有我們的一半,你三哥卻足夠抵著聶家好幾人了,我在信上也提過我的十二弟很不成材吧?」
「你把他罵得體無完膚。」
「他現下去書院唸書了。他的相貌生得真好,在書院一定遭人覬覦,哈,他活該!聽說他在南京迷戀女色,到了書院,只有男人不會有女人。」他哈哈大笑,看了她一眼。「我有個脾氣,就是不准任何人欺負我家裡人。」
她看著他被火光照著的側面。明明在笑,但神色堅定無比,像下定決心要去守護某樣東西,依她對他的瞭解,必是他家裡有事發生……剎那之間,心口微微顫動。
他用他的方式守護自己最看重的人。
「挺之,我心中將會有一個秘密,這個秘密我不再會去追究解答,但永遠也不能告訴任何人,包括你。你會在意嗎?」
她搖搖頭。
「哎啊,你這樣子我很麻煩的。」他很委屈:「雖然你很隨遇而安,但是,倘若哪天我要在外頭招惹女人,娶個三妻四妾,你很隨緣地點頭,我一定很傷心。」
「……你要娶我?」
他張大眼瞪著她,幾乎要貼住她的臉。「我、聶拾兒,要娶你,西門庭,字挺之,當老婆,我這樣說得夠不夠明白?夠不夠真心?」
她往後退,他又逼近,非要跟她臉貼著臉就是。
「你又沒問過我。」
「沒道理我對你心動,你卻無動於衷。說,現在你看見我的臉,有沒有心動的感覺?有沒有?有沒有?」他耍賴地問。
「……」
他瞇起眼,很猙獰地說:「那這樣有沒有?」語畢,用力吻住她的唇。哎啊,總算被他偷到了。朱唇柔軟,像他愛吃的甜食啊……依依不捨,依依不捨,一直咬啊啃的,直到他過癮,才沙啞問:「你可以回答我了。可你要選擇好你的答案,如果還是無動於衷,我就一定要讓你心動就是。」
西門庭看著他,依舊是那抹很有趣的笑,只是紅唇微腫,看得出他下了狠功夫,把所有的絕學……所有的青澀都用在她身上。
「聶兄……」
「叫我拾兒。還有啊,我知道你脾氣很淡,也很隨和,可是,你要體認自己是女兒身的事實,你的唇是我獨享、你的身子也是我的,以後不准人家隨便碰你,你也不發火啊。」他很理直氣壯地說。
「聶兄,你想不想謠言成真?」她很有禮地笑道。
讓他無法傳宗接代嗎?他稍稍鬆了手,乾笑:「我只是怕你大哥先把你給嫁了,我得先訂下你啊。何況,你我兩家恩怨情仇這麼深刻,我怕不耍點無賴,你會被你三哥同化。」
「你見過我三哥了?」
「豈止見過?我還回家見四哥,他告訴我兩家的仇恨……我只能說,你三哥真是執著啊。」
她笑:「我三哥是個有趣的人。」
「人人在你眼裡,都是很有趣。」聶拾兒頓了下,輕聲問:「你跟我有些像。喜歡有趣的事,只是性子比我淡然,從不刻意去追求什麼。而我,能跟天下人打交道,卻不見得會長年熱中聯繫一個我不喜歡的人。挺之,到底是何時開始,你在我心中烙了印呢?」
他一直在試他的底限,他到底能為她付出多少感情,露出多少的真面貌?不是他不願,而是,連他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做到卸下所有的面具,讓她看見赤裸裸的自己。
「嫁給我,是很有好處的。」他塞了塊桂花糕。「幫你吃甜食,去探訪有趣的事,我知道你一直以為嫁為人婦,大概就是足不出戶,可當我聶拾兒的妻子,是要能跟我一塊闖天下的人,哦哦,我看你露出興味來了。」心裡真是有點悲痛,她到底喜不喜歡他這個人啊?
「聽起來很有趣。」
「我知道你喜歡有趣的事。」他咕噥,然後很可憐兮兮地抱住她,再很巧妙地滾到床上去。「挺之,既然兩家容不下咱們,咱倆就遠走高飛,永遠不回南京!」
「沒這麼嚴重吧?」
「非常嚴重!我才剛回聶家,你三哥就差人來說,從今天開始,聶拾兒絕不准進東西信局一步,否則別怪他打斷我的狗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