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微不可聞的低歎了口氣。癡武總不太會照顧自己,仗著身優骨佳,任何事都太嫌衝動了點,他拿出吉普車上的外套丟給她。
「穿上吧,病剛好了點,再遭涼就沒人照顧你了。」
癡武乖乖穿上,當沒看見從車上另一頭下來的唐澤元。她眉開眼笑的。「童,想不想我——」很想直接跳進他的懷裡,但畢竟有外人在。癡武本來是隨口問他的,一瞧見童專注熾熱的眼神,就有點後悔自己的心直口快。她有點臉紅的,退了一步。
「嗤。」唐澤元靠著吉普車。「小工友,你身體康復的速度令人吃驚。」
他也知道她在山下受了傷?癡武撇開頭,壓根兒沒打算理他。是童解了她的疑惑——
「風雲的學員有三分之一是山下鎮上的本地人,你救了那個男孩,風聲傳得很快。」
「哦——」不算什麼偉大的英雌事跡,到頭來還不是要靠童救她。
「來吧,下午沒課,到茶亭泡茶給你嘗嘗。」童晃雲開了口,瞭解她不太喜歡在唐澤元跟前多說一些話。癡武的交遊很廣,個性也大而化之,鮮有她討厭的人,唐澤元顯然相當不得她歡心。
「好!」癡武堆起笑。「好久沒喝到你泡的茶。」以往童總愛在下雨無處去的時候窩在家裡泡荼,感覺有點像回到了過去。
童走在前,她緊跟在後。從後頭看去,童的背影很沉穩……很值得依賴。師母……好像跟他不太搭,她老是毛毛躁躁的,童究竟是怎麼喜歡上她的呢?
「寧采臣的路好走嗎?」身後,忽然傳出這麼一句。
癡武怔楞,本想不理,但憶起了他這句話的含意。她迅速轉過頭瞪著唐澤元,那一夜少年毆打男孩的時候,他也在場嗎?就在她進超商之前看見了她!既然如此,為什麼不幫忙?
他的笑充滿惡氣,花了半晌,她才恍悟——是為了試她的極限嗎?就為這樣,所以罔顧了他人死活?
「癡武?」
癡武的嘴掀了掀,瞪著唐澤元轉頭離去,她不甘心的低哼了一聲,快步追上童晃雲。
「童,你們學校有大嘴巴呢。」
「哦?」
癡武眨眨眼,跟童之間的距離不過十來公分左右,在他毫無防備之際,忽然前腿直彈過去,童晃雲側閃轉身,面露驚詫。「癡武?」
緊跟著大擒拿手迎面而來。分筋、挫骨、截脈、閉穴,中途有些招式忘了,就打混過去,招招力量不大。
童晃雲手腳俐落的擋下來,抓住她的雙臂。「癡武,你又想做什麼?」對癡武的公然挑戰沒惱羞成怒,只是十多年來沒再見過她找他比武了。有點驚詫,但更多的是驚喜。
癡武掙脫他的臂力,嘴角下滑。「我只是想弄清楚自己有幾分重量。你好強喔,童。」
童晃雲搜尋她的黑眼,說道:「你也可以的,癡武。」
「是——嗎?」她苦著臉,像在掙扎介於想與不想之間。個性散漫慣了,要再重新來,必定得下非人的苦功,一想到全身骨頭就酸痛,她咬咬唇,轉眼又想起那幾個少年,她頹下肩,算啦。「童,你說過你要保護我的。」
「是的。」
「所以我練武幹嘛?」她又笑咪咪的。「有你當靠山,我還怕什麼?」
童晃雲看著她。顯然在一剎那裡有什麼讓癡武動了搖,卻又臨時放棄。她會不會重新拾武,他並不在意,只要她過得快樂就夠,但私心總希望她的天份能夠得到發揮。
癡武看看他,再低頭看看他的手,忽然牽住他的手,讓他震了下。
「走……走啦,我等著喝你泡的茶呢,童。」她的臉又熱熱的,肯定又紅了。那種感覺很奇怪,平常動不動就跳進童的懷裡,對於這種親近早就習以為常了,但現在只是牽住他的手而已,就臉紅心跳的。
「童,你看我幹嘛?我是瞧……好像情侶都是手牽手的嘛……」這是很愚蠢行為嗎?想抽手,卻被童緊緊握住。
現在處的模式大致跟以往一樣,沒什麼過大的差別,但心裡彼此有譜顯了形,知道對方都是唯一的,一輩子的關係,反而接近童時老會心慌慌意亂亂的。
「童,」在往茶亭的路上,癡武又忍不住開了口抱怨:「你們學校有誰知道我們……我們在談戀愛啊?你知不知道有人多嘴宣傳了出去?師母耶,我明明是你師姊,叫我師母……」好像在叫七老八十的人。
「是我。」童晃雲沒側頭看她。
癡武呆了呆。「童……是你……」是聽錯了嗎?童一向不是道人長短的大好人,好到她以為他幾乎得到了中國武術的精粹武德,值得後人膜拜。「你……為什麼要說?」
「你不願意?」
「不……」只是她以為童是那種靜靜吃三碗公半的人。
「癡武,這是昭告,昭告風雲你是我的女人了,沒人會再追你,或者欺負你。」
手心驀然發汗了。童晃雲沒回頭看她,但字字句句打進癡武的心。他的女人啊——奇怪的說法,教她毛骨悚然的同時,體溫卻又升高起來。
「你……你……」舌頭打結了。「你放心啦,反正我從小就沒異性緣的。」有點可惡,童,好像從「談戀愛」開始,他便老佔著上風,有時一句話就堵得她說不出來,卻又心甘情願的。
但,那又何妨?風依舊顯得有點狂,但陽光照在地上,癡武低頭看著自己淡淡淺淺的影子跟童的影子間隔小小的距離,她貼近了童一點,頭靠向童的肩,影子勉強搭上了邊,癡武眼底眉漾著笑,蹦蹦走走的跟童上了茶亭。
山雨欲來臨時又收了勢,一個颱風從台灣邊緣閃了過去,另個超級颱風又迎面撲來,登陸是遲早的事,為炎炎夏日帶來了輕涼的風。
幸虧這幾天的氣溫不高,屈睡在工友宿舍還不致於熱得發暈,就是洗澡不太方便,總得等到半夜三更才能洗。沒再溜到童的宿舍,即使成了情人;有更冠冕堂皇的理由溜去,但總是不敢。何時她的膽子小如鼠了?童看她的眼光總是熱熱的……像要吃了她,以往都沒發現過,是童掩飾得太好,還是當真她完全沒有注意到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