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宿原淡淡地支腮看著他。「神父,你太多話了。」
「黑宿原,你不懂得愛人。」安皮斯忽然語氣嚴厲了起來。
黑宿原瞇眼,冷笑:「你的激將手腕不夠高明。現在,你的廢話可以收起來,由我開始『奢華與靡爛。』。」
安皮斯一臉困惑。「什麼?」
黑宿原觀望他的反應,彈了彈手指。「這是艾蜜的遺言。」
「是留給我的嗎?我知道我這個神父並不稱職,但還不至於到奢華的地步……」
「夠了。」黑宿原打斷他的自言自語。安皮斯在名單之中是與艾蜜最為交好的一位,卻不在謎題之中;那麼會是誰?坦白說,對於解這項謎題,他的興致已不若當初那般的高昂,當日只是想鬥垮艾蜜,但她已是死人,即使破了謎又如何?並不能再讓他有任何的感覺,反而逗弄樊落,能填平無聊的日子。
提到樊落……她像他嗎?
他沉吟了會,不得不承認,在某些方面,她的確像他。
水中倒影會是她嗎?他並不否認他有自戀的傾向。在他從不愛人的情況之下,他算是一個只愛自己的男人,因為他只為自己著想,只圖自己的快樂;在記憶的累積中,他沒有關切過旁人的經驗。而他,並不以為這有什麼不對的。
對於自懋的那西色斯而言,水中倒影是他愛戀的對象,卻永遠觸摸不到它。如果他就是那西色斯,那麼只要是他想要的,沒有得不到的;即使是水中倒影,他也會窮極一生地要到它。
而,如果樊落就是那水中倒影、他的另一個影子,那麼他會要到她!即使她代表著另一個他,另一個擁有道德規範的影子……他的眉蹙了起來。從來,他沒有迫切想要一個東西,但,忽然地,他想要起樊落。以前沒有深思過,因為把她定位在打不死的東方小女人上,而現在,他將她定位在水中倒影,一個屬於他的東西。很奇怪,但就是接受了她;以往,他是從不接受任何人的。
城堡裡走出了端著托盤的僕役。
「是樊小姐吩咐的。」僕役不敢直視他的眼。「她說外頭天熱,怕黑二爺口渴。」一杯清涼的開水就在托盤上。
黑宿原微震,伸手欲拿……「她對我倒是挺關心的。不過我有一個習慣,我只喝自己倒的水,哦,對了,還有,我從不僱用佩槍的僕人。」從袖口中滑出掌心雷,在對方舉槍的同時,他翻身而後開槍,一槍斃命!
「你……應該告解的。」安皮斯咕咕噥噥的。
「也許等我死了之後吧!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神父,你該懂的。」黑宿原散漫的心思集中起來,而後嘴角上揚,像是真誠的笑。「嗯,來救人了嗎?」
「我是來收屍!」匆匆忙拿著麻醉槍跑出來的樊落瞪著他。真是見鬼的倒霉,明明就恨死他了,還抵抗不了善良的天性,跑出來救人!她努力地不看地上的屍具。天啊,傭兵是算「連」的,到底還有幾個藏在島上?
「推我回去。」
「你去作你的春秋大夢吧!」她啐道,收起槍打道回府。現在,她真的要去設計逃亡A計畫也。
「她像我嗎?我可沒她那麼好心呢!」他的唇邊綻出溫吞吞的笑,抬起眼看著安皮斯。「世上沒有我要不到的東西。當我要愛一個人時,沒有人可以阻止,就連我自己也不行。神父,要不要等著看?你跟艾蜜都希望我懂愛人的能力,然而那都只是『希望』而已,你們依舊以為我只是個那西色斯。我並不想證明我愛人的能力,但一旦我想要愛一個女人、一個影子,就算是玉石俱焚,找也要得到對方同等的付出。」驕陽之下,他的臉龐依舊顯得有抹陰沉,但在陰沉中又帶著隱約的溫暖。
那是陽光嗎?安皮斯微笑,看著黑宿原離去。
「艾蜜,你引以為傲的兒子開始願意去愛人了。他以為她是影子,但對於那西色斯而言,沒有陽光,是看不到水中倒影的。」他抬眼,看看天色。「你在天堂看,我在人間看,看著你的兒子灰頭土臉的樣子。」
他的臉稍稍收斂了些,忽然覺得自己偶爾也該克盡一下神父的職賁,他蹲下身觀望一下屍首,確定已死。
「可不是我不給你告解的機會,而是你太快斷氣。記得下回出生,乖乖當個平凡人,別再當個慵兵啦。」
※ ※ ※
「你要幫我。」
「嗄?不行耶!童叫我最好離你還一點呢!」她嚥了咽囗水,連退數多。
「你不幫我,我成天就像橡皮糖一樣地黏著你。」她目光精露,逼近幾步。
「你……現在還不算冷,我快熱死了,你離我遠一點啦!」她跌進軟綿綿的床鋪上,迅速往後爬,顯然把來人當成毒蛇猛獸。
「當日是你要求當換帖的姊妹花,想反悔了嗎?」她跳上床沿,步步進逼,抽出預備好的水果刀。
她瞪大眼。「你……你想幹嘀?」
「歃血為盟啊。瞧,我連碗都準備好了!我老覺得那天咱倆義結金蘭的手續不夠周全,如今讓你的血中有我、我的血混著你的,不能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你先來,還是我先來。」閃亮亮的刀鋒搖晃在兩人之間。
原本兩人就已經十分貼近了,中間再夾把刀子,實在教尤癡武不由得膽寒起來。
她幾乎……不不,是完全後悔幹嘛有事沒事找個禍端來結義!
「你別嚇我!」尤癡武哭喪著臉,縮在床角。「現在島上人人都知你成了黑宿原的弱點,說不定明天一早就發現你陳屍房內,我都已經答應替你收屍了,你還不滿足啊?」
樊落瞪著她。「你做不做?」
「要我纏著黑宿原,我又不是想死!不幹不幹!」
「她會做。」不知何時,童晃雲無聲息地佇立陰影中。
「童!救我!」發出殺豬般的慘叫聲。
「我的任務已了,也該離開了。」童晃雲的眼對上樊落的。「你可以跟我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