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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一靠近他,他渾身的血腥味讓她難受。為什麼有這麼多的血腥?他的眼充滿了萬惡不放的罪孽,他的身體像是無間地獄的一部分,讓她的心痛縮起來。
十年前,他尚未如此。這幾年的光陰,他究竟做了多少罪惡之事7如果放開他,再一個十年,她怕他的本身會成為另一個地獄。她活不了那麼久了。到那時,她早死了,又怎能救他?只能現在,只能現在緊緊抓著他不放,可是……她有什麼力量能將他的撥魂拉離黑暗的魔窟?
「難道,你不曾有過情郎?」他的手纏上了她冷冰的頸子。雖然已經習慣她的體弱,卻仍不免心驚,也許應該找個大夫,但現在已進黑龍山的範圍,除非上山,否則難找到有醫術的大夫。
為什麼要救她?他從不救任何人的。在他的手下,只有死人,只有死人!
「不,不曾有過。」再掙扎也是枉然,眼睛乾脆合了起來,微微喘息。「為什麼?憑你的千金之軀,在家道中落前應該有婚配的!」他惡聲惡氣的說,心口莫名的劃了個口子,幾乎穿透了他的肉體。
「我身子不好,難作婚配。」
他冷哼了一聲,是譏笑。「莫怪你年紀已大,仍是黃花閨女的打扮。現下你這年紀的女人,應該三五孩子成群才是,」
她的唇畔只露出淺淺的笑,並不應聲。那種安詳溫和的笑,讓他作嘔。這是怎生的心態?既痛恨她又放不下她,她只是一個女人,一個已經一腳踏進棺材的女人。
他咬住牙,看她的樣子,似乎虛弱得隨時都會昏過去。
他的嘴動了動,終究沒有再問話。我行我素慣了,天下沒有他要不到的東西,就算她是少婦了,他也會將她擄來。擄來了之後呢?他想要什麼?想要折磨她?想要報恩?或者想要她的……人?他的唇抿緊,難懂的眼瞪著她的睡容。
「把燭火熄掉。」他開了閉眼,頭也沒回的,對著身後少年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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倏地,青慈張開了眼,瞪視黑暗的前方。
他忽然被驚醒,不是被聲音,而是一股濃郁的香味。
那香味是他不曾聞過的。他用力的嗅了嗅,是……蓮花的香味?就是這香味鑽進了他的惡夢,讓他驚醒過來。
夢中,他隨著頭子屠殺一個村落,正殺得興起,這股蓮花味襲來,緊緊纏住了四肢,動彈不得。然後在掙扎中,他回到了現實。
東方似乎有些白了,外頭仍然下著雨,卻開始漸小。他的眼睛搜索著小小的房間,狹小的床鋪上躺著無赦頭子,看不見那個叫孫眾醒的女人,因為她躺在內側,只能隱約看見白裙的影子。他知道她身上正蓋著這房內唯一的棉被,啐,頭子什麼時候這麼好心了?
就算這房間不漏水,也關了窗,但冷風卻直從門底、窗縫洩了進來,害他跟青仁縮在角落不住的打顫……咦?他摸了摸自己的臉,手指是溫的,臉也是溫的,怎麼一覺醒來暖氣襲人?
溫暖的空氣裡飄著蓮花香味,很香,幾乎騷動了他內心深處。他環視了一圈,卻沒見到有什麼可以散發蓮花香氣的東西,正困惑的皺起眉頭,忽然發覺身邊的青仁早已不見。
他呆了呆,脫口低叫:「青……」急忙掩去聲音,免得驚醒頭子。難道青仁他……
他的眼珠子蹲了下,執起大刀,回頭看了床鋪一眼,悄悄的走出去。
沒一會,眾醒張開惺忪的眼,跟著爬起來。她一向淺眠,有什麼聲響都容易驚醒她。昨晚又作了一個夢,夢裡還是斷指無赦,但卻又換了另一朝代的衣衫,似是他又不像他,夢中的殺戮真實到讓她感到嘔心跟心痛。若不是青慈一聲低喊,也許她還在惡魔之中。
她閉了閉眼,頭昏似乎好了點,瞧了無赦的睡容一眼,露出溫和的淺笑。
再罪孽深重的惡人在安眠後,似乎也顯得有些潔淨。有點吃力的將棉被蓋在他身上,便遲緩的爬下床。
她並沒有想逃的意念,但是……遲疑了下,她推開房門,外頭有點冷,那一對少年孩子住哪兒去了?即使相處短暫,也知道那兩個孩子對斷指無赦相當的唯命是從,當時只覺心疼,這樣年少的孩子彷彿十年前的無赦,如果當年沒有放開他,跟在他身邊,如今他的罪孽會下會少一點?
她小心的關上門,舉步向外,
小小的客廳跟睡房一樣大,一走出客廳,外頭紅雨不斷,隔著昏暗的天色望去,在柴房那裡似乎有人影。
又遲疑了下,不由自主的住那裡走去。冷風冷雨打在身上,讓體溫驟減,她微微打了個侈陳,在靠近柴房的時候,忽然破人拉住。
是青慈。他瞠目的東張西望後,連忙將她拉到堆積的木柴後頭躲著,低聲向她喝道:「你出來幹嘛?想逃嗎?荒山野嶺的,你的下場只有被能給吃了。」
「不,我沒想過要逃,」她亦低語,隱隱約約聽見柴房裡飄散出來的聲音。柴房門口站著青仁,他連動也不動的,就靜靜的站在那裡,任憑風雨打身,彷彿沒有注意到他們的存在。
「怎麼了?」她問:「那孩子怎麼……」
「噓。」青慈塢住她的嘴,仔細聆聽。
「他們瞧起來挺像凶神惡煞的,老頭子,」柴房內飄散出那胖大嬸的聲音,吸引了眾醒的注意。「咱們這樣做,會下會遭災?」
「不做,就等著餓死吧。老婆子,這檔子事咱們不是沒有做過,你還怕什麼?」我瞧昨晚他們只吃乾糧,那姑娘看起來又病又弱的,特會你把剩下的那隻雞給燉燉,再炒幾樣山菜,好意拿給那男人,他不會不要的。到時候搶了他們身上的銀子,把屍體去去餵狼,誰會知道。」
「就跟當初你那繼妹的孩子下場一樣?」老婆子笑道:「將他扔到山間,過了幾天,連骨頭也不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