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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亦作如是想。算命是為避禍,卻不是預知他人的命。我總認為,美與惡雖在一念之間,但過住總總,終會影響一二。您是算命仙,若是能在該扶的時候扶人一把,對他也許就此改了命,對您也是功德一件。」
「我是實話實說。人的命從一出生就顯露手骨之間,不能更改,是因前世因果造就。這位公子即使想要向善,怕也只怕他天性難改。」
無赦瞇起眼,正要開口說:我就讓你瞧瞧,什麼叫天性難改。
他的刀封起,被收於馬車之內,卻並不表示他赤手空拳殺不了一個老頭子,他的手臂被拉住,他垂目瞧見眾醒有血色的臉頰,勉為其難的收斂憤恨之情。
只要她的身子骨好,他還在乎旁人說什麼。說他妖孽轉世也好,說他一輩子不得善終也罷,他都能忍。
「不,我不這麼認為。前世因果是一因,但我卻不信一個人受制於因果之說,而無法改變:只要咱們給他機會,也亦有心,我就不信他走不出自己的路來,倘若人人皆怪罪輪迴之說,人之性由天定、由前世定,而不加改變,咱們又何必來世間一遭?不過受前世之苦罷了。」她歎了息,抬起臉向無赦說道:「給老伯幾錠銀子,走吧。」
無赦冷冷的揪了他一眼,牽著她走開。
張半仙動了動唇,自言自語道:「難道我算錯了?這二人……這二人並無緣分,為何會兜在一塊?一個是妖孽,一個卻是……卻是……」
「走慢點,無赦,你讓我喘了呢。」
他一怔,放慢腳步,關切問道:「有沒有不舒服呢?」
她露出笑。「還好,只是氣一時上不來而已。」
無赦見她氣色不錯,兩頰是淡淡的嫣紅,不似過住的慘白,也因熱氣而流下汗珠來,怎麼也不像那該死的算命仙說她命數已盡……但心中總有擔憂啊。
「我餓了……咱們……」眾醒轉移他的注意力,往四周瞧了一回。「我長這麼大,還挺少在外吃,咱們吃豆腐湯,可好?」她指著小小的豆腐店舖。鋪子乾乾淨淨,有幾分親切感。
「好。」難得聽她喊餓,有胃口已然是件好事。
「又……又要吃素啊……」青慈小聲的歎息。
「這叫積陰德,你懂不懂?」小福說道。
「積陰德?啐,我要積什麼陰德?有青仁這傢伙幫我積就夠了,對不?」拋了個眼給青仁,賊笑又起。
就算是純真少女,不懂世間太過複雜的事,但相處數月來,也能隱約察覺不對了。
青慈老愛跟青仁勾肩搭臂的,這是無所謂,可是用言語逗青仁,這其中就有點兒了。曖昧不清,讓人覺得好像……好像是──
「閒話少說。快告訴我,你怎麼知道咱們爺沒跟那妓女燕好?」
「什麼妓女啊?」小福嗽起嘴,瞥見青慈又搭上青仁的肩,青仁卻不再拍掉。自從三個月前他為青仁受了傷後,青仁對他就「百般忍讓」。
「就是我從妓院帶回來的姑娘,記起來了沒?那時寨裡兄弟……不不,我已不再承認他們是兄弟了,他們是山賊啦。他們不是每過一時辰,將她的雙手雙足送了過來?」猶記頭子第一眼瞧見時,以為是孫姑娘的雙手,整間客棧幾乎被他的狂怒給震翻了。
一想起血腥,小福就抖了抖身子:「你說她?那問我可就知道了。便宜的客棧,牆當然也薄得不像話,隔壁什麼聲響都聽得見,小姐也聽見了,她還直掉眼淚呢,就聽見頭子跟那妓女說什麼……」見青慈專注傾聽,忽道:「你這麼想聽?行,可是你得離青仁大哥遠一點。」
「為什麼?」
「因為……因為你們都是男的啊,靠這麼近……當然不妥當啦。」
青慈的眼睛飄了飄,又賊笑:「咱們靠這麼近是有理由的嘛。」勾在青仁肩上的手腎滑下,落到青仁的腰間。
青仁一怔,正要推開,青慈卻狠狠的摟住不放。他雖矮上青仁一個頭,力道卻大他好幾倍。
小福吃驚的瞪著他們。
「因為……我們之間的感情啊,就像是爺跟孫姑娘一樣,所以,你死心吧,小福,哈哈哈……小福!」青慈連忙左腳一勾,勾起她嚇昏的身子。「這丫頭怎麼這麼不經嚇啊?」
「無聊。」青仁低聲說道,青慈正要說:「誰無聊了?」他的話可有幾分真實,忽地傳來一聲低叫:
「眾醒!」
青仁、青慈一驚,連忙跑上去,瞧見豆腐鋪子有名圓圓胖胖的少婦抱住眾醒,那模樣彷彿泰山壓頂,壓得眾醒喘不過氣來。
無赦見狀,推開那名美婦,輕輕拍了抽眾醒的背,讓她順氣。
眾醒喘了幾口氣,才抬眼注視她。
圓圓胖胖的臉蛋依稀可以看出是:
「三……三妹!」她脫口道。
「當然是我。」孫眾善笑咪咪地端了幾碗豆腐湯到鋪子後面的內堂,含淚瞧了眾醒一眼。「我還當這一輩子……再也瞧不見你了呢。」事實上,見到親姊,除了欣喜之外,尚驚訝她還活著。
「嗯。」眾醒微微一笑。見無赦接過豆腐湯,小心的端到她面前。「方纔在鋪子前的是妹婿嗎?」
「是啊。你以前體弱多病,別說是大門不出,連閨房也難出一回,自然是沒瞧見過他。他人好心肝。又腳踏實地,當年咱們是身無分文的來這兒,十年了,他的努力讓他掙得一家店。對了對了,你們先慢慢吃,我讓孩子們過來瞧瞧阿姨。」
臃腫的身軀急急走出內堂。
青慈呆呆的看著她,再調回視線。「爺……這就是傳說中那個長安女菩薩?」圓圓胖胖的倒是滿像笑彌勒,至於女菩薩……好像有點不符合心中所想。
「我對她可沒什麼印象,記不住她是胖是瘦了。」無赦說道,心裡盤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