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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醒?」他的聲量漸大,探了探她的鼻息。
她的呼吸雖然淺,但幾乎等於無了。怎會這樣?他以為她的身子好了些,也易入睡了,是哪裡出了問題?
他掀開被褥,她連動也不動的。顧不得她受不住他身上的氣味,狠狠的將她抱緊,「眾醒,你給我醒來!」他肝膽欲裂。
她的身子分寸不曾動過。雙眸緊閉,若不是她尚有微許呼吸,幾乎以為她死了。
無赦又怒又驚又駭怕,猛然搖她。
「眾醒!醒來!你不是受不了我的氣味嗎?那就張開眼睛告訴我啊!」他怒吼。「敢捨我而去,我要重拾屠刀,聽見了沒?我要先從這個城鎮開始!醒來!給我醒來!你若不醒,我要先拿你的妹子開刀,聽見了沒?別以為我說到做不到,我再不在乎什麼善惡、什麼生死,你要死了,我還積什麼陰德!積什麼陰德啊!」
門被推開了,青慈睡眼惺忪的奔進來。「爺,發生什麼事了?」
「去把我的刀拿來!」
「爺……」
「眾醒,給我醒來!」他狂亂的怒道,披頭散髮,她的肩被他抓得咯咯作響,青仁見狀立刻上前。
「爺,您這樣抓孫姑娘,她的骨頭會碎的。」
「我管她碎不碎!若是她痛得受不住,她就該醒來阻止我!眾醒!」
懷裡的人忽地輕震了,唇間溢出輕微的呻吟。
「眾醒?」他驚喜交迸。
「好痛……」眾醒掀了掀眼皮,張開疲憊的眸子。「是……天亮了嗎?」
「不,現下才三更天,你……你……」試了幾次,才顫言道:「你是怎麼?存心想嚇我嗎?我差點以為你……」連自己在殺戮之中也不曾這麼害怕過。不怕自己是否會被殺,不怕自己是否真會墮落地獄,他只怕她死啊!
眾醒想舉臂拭去臉上的汗珠,卻舉不起來。他見了,小心的拭去她臉上的汗。
「是你搖醒我的嗎?」
「若不是我搖醒你,你會醒來嗎?」他抱緊她,埋在她的肩窩裡。濕潤的雙睜緊閉,膽戰心驚。差點失去她的痛猶記心頭,難道這三個月來她精神極佳是假象?
「我……想也是。夢裡總覺有人在叫我,我卻走不回來,幸而冷二爺……」
「冷二?你夢見他了?」冷二與眾醒不過一面之緣,怎會讓她掛記許久?
「不是我掛念他,而是他入我夢來。」她低喘了幾口氣,神情委頓,雖極端疲累,卻也不敢再睡了。
「他入你夢?」他抬起頭,見她臉色慘白,心痛不已。這三個月,他被假象蒙了眼,暗暗高興自己不再殘酷屠殺的同時,她的身子骨好轉了起來。這些是騙人的——那他積陰德幹什麼?
一生之中,唯有這三個月讓他前所未有的平靜與快樂,與她她相伴走遍一個又一個的城鎮,雖然心中惡魔仍在蟄伏,卻為了她鎖在內心深處……是只有他一人在快活嗎?
「嗯,」她閉了閉眼,有些承受不住剛醒時的難受。那像活生生的靈體陷入受到束縛的身軀裡。「如果不是冷二爺再推我一把,我怕——方纔我回不來了。」
「再?究竟是怎麼了?為何他能入你夢?」他心焦問道。
「來問我好了。我瞧孫小姐難受得緊,不如問我來得快,就讓孫小姐暫時喘口氣吧。」
循聲抬眼,門口站的正是冷二。
第九章
「自從山寨一別,已有數月不曾見面,瞧各位過得還挺好的,」冷二笑道。
「冷二?」無赦瞇起眼,讓眾醒輕靠在他肩上休息,「你跟蹤我們?」
「不,只是巧合。青慈,接下來的事你們不適聽,還是出去吧。對了,以後別叫我冷二了。」緩步走進,拐了張凳子坐下。「現在就叫我冷豫天吧。」
「冷二爺,這是你的本名嗎?」青慈好奇道,頭一遭聽見冷二的本名。
「非也非也。姓名不過是一個人的代稱,叫我什麼都好,只是這幾個月,我讓人叫慣了這個名字,使用了起來。」他擺了擺手,示意青慈一干閒雜人出去。
「你能入眾醒夢裡?」
「那不是夢,而是事實。可別忘了我既懂卜卦,也略知一點小小法術。」冷豫天面不改色的說道:「地府之中,孫姑娘的本命燈早滅了,換言之,她是早該死去。當日破廟裡她已死過一回,我助她一把回魂,今晚是第二次了。」
無赦一驚,俊雅的臉龐沉下。「你在胡扯。」不由自主的抓緊她的肩。
眾醒雖疲累萬分,但也勉強向他笑了笑,握住他的手。「我已經沒事了。」
「現下是沒事。」冷豫天潑了冷水,溫吞吞的笑道:「無赦,你可記得我曾經說過你的身體是萬惡罪孽之身,連牛頭馬面也不敢近你?這三個月來想必你是日日夜夜守在孫姑娘身邊,否則她的魂魄早已歸西,怎能還活到現下。」
無赦目不轉瞬的瞧著他。這個男人絕非常人,氣度泱泱不說,眼眸間總有一股與眾醒神似的靜默安詳氣質,然而眾醒渾身較多了慈悲之色……是來自於同一個地方嗎?
眾醒的呼吸細碎紊亂,他的心一抽,連再自然不過的呼吸她都顯得難以承受,她還能活多久?他還能護她多久?
「你來,是來救人?」無赦試探地問,身軀已顯僵硬,待等他回答之後,他便要決定下一步。姓冷的若是來救人,也就罷了,若是來帶走她,也就不要怪他痛下殺手了。
一個絕望的男人還能奢求他有什麼理智!
「無赦,不要。」眾醒低語。渾身像在受焚燒之苦。是死期到了吧?已經接不下去了。
冷豫天微笑。「我來,當然是來救人。」
「你能救?」無赦大喜過望。
「正是。」他將語氣拖拉得長長,似要吊胃口。「我啊,當日也往西方而行,正是希望能盡綿薄之力救孫姑娘,雖然機會微乎其微,不過,好歹也讓我謀上一線生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