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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赦俊雅的臉龐被黑暗籠罩,露出邪詭的眸光。
過了會,椅腳被搬動。顯然,這是一個瞥腳的樑上君子。無赦料到了他下一步,讓自己漏洞百出,伸手護住她的頭。
「我可沒打算要你的命,不過你運氣壞了點,見上了閻王也別怨我。」話才說完,椅子對準他的頭砸下。
無赦動作極快,手臂擊出,將木椅打得四分五裂,迅速翻起身踢他一腳,那一腳又重又狠,只聞一聲巨響,那人被踢到破門飛出。
「無赦。」眾醒連忙爬起,叫道。
無赦回過頭,冷冷看了她一眼,隨即身形追出門外。
那寒氣十足的目光是許久未見的,像極了五年前那個為所欲為的斷指無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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救……救命啊!
大雨傾盆而下,白光閃電似在眼前。從那破屋跌出來,就狂奔不已,胸口在痛,血從嘴裡流出。
那男人下手極重,存心要他的命。幾乎以為他五臟六俯都移了位。痛啊……雖痛,也不敢停下腳步,蹌蹌跌跌的有路就跑,跑上了山,只求那男人不要追出來,雨中視線不清,應該不會瞧見他往哪兒逃吧。
老天保佑!老天保佑!等他逃出生天後,他發誓不再當小偷,不再招惹這對夫妻!
猛地一束白光閃電照亮了半邊山影,強烈的光讓他忍不住瞇起眼,巨大的樹身被映了影子在地上……還有一個人影?
他錯愕的抬頭,清楚地瞧見樹身旁站了一個黑衣男人。
臉是妖邪的,詭魅的眼眸一瞬也不離的正注視著他,風雨打亂了他凌亂的黑髮,吹掀黑衣的一角,一股邪魔的氣息襲來,幾乎要以為他遇上的是山妖。
薄薄的血唇野蠻的輕吐:「你是我五年來第一個遇到的生人。」
啊?是那破屋的男主人?不像啊,方才裡破屋裡只覺那男主人有些惡氣,不配溫柔的大嫂,可是現下他幾乎錯眼以為他見到的是妖孽鬼魅。
雙腿一軟,不由自主的跪了下來。
「你若真是住一夜也就罷了,憑你這賤民也配打她的主意?」如鬼魂般移步走來,輕輕繞著他打團。愈繞愈快步,他的臉流露出十足的煞氣,毫無隱瞞的,白光又閃,與他手持的長刀對映。
「啊……」他在抽氣,嚇得無法言語。
「我已經隱居山林,不再見其他生人,你為什麼要來打擾我們?我與眾醒火場逃生後,她選擇了跟我走,不再與過去有所牽扯,你來,是存心的嗎?」
「不……不……我,我沒存心……」
「眾醒以為五年來我多少變得收斂了,實則不然。」薄唇如妖的上勾。「我可以為她做任何事,包括自我控制,可是我心裡很清楚,我的本性依舊。」腳步停下,瞪著他的寒目是血腥。「我還是喜歡殺人的痛快,那股血味始終根植在我的骨子裡。」
「請……請你饒了我吧……」全身抖如秋風,連話也結結巴巴說不全了,這男人是鬼!是惡鬼!天啊,他誰不去偷,為什麼偏偏招惹這個惡魔!
「饒?眾醒不在我面前,我為何還要饒你?」
「大俠饒命……我以後不敢了……」眼淚鼻水齊流。他恨,恨自己為什麼要做小偷,縮短了壽命,這一劫他怕逃不過了。倘若真能逃,他發誓一輩子腳踏實地,不再做壞事了,上蒼,救命啊!
「眾醒善良,我不然。饒你一條命,倘若將來你又賣他人妻,豈不禍及無辜?」
黑夜裡,白光驟閃,彷彿為他開敏一道地獄之路。
舉刀半空。遲遲不落。還在等什麼?這一刀落下,將滿足他內心屬於罪孽的那一部分,那已經足他骨子裡不可分的一部分了,眾醒不在此,回頭誆騙她一個藉口就是。說這賊廝逃了,說他不慎掉進山谷裡,眾醒會信了他。
反正,他與眾醒是天地之別,上蒼存心讓他一輩子提心吊膽的,為什麼他不能洩恨?
溫婉病弱的臉龐浮在眼前。上蒼真有眼,為何所有的苦皆要她來承受?有本事就來找他啊!
眾醒既然甘願隨他隱居,那表示她已拋棄她該有的宿命,為何還要讓她無法忍受他的血腥氣味?是存心要他一輩子心如刀割嗎?
他瞪視著已然昏厥的賊人,舉刀仍然久久不落,妖野的瞳眸流露複雜難讀的眼神。
良久,忽而聽見大雨中有人低聲喊道:
「叔叔。」
無赦抬頭,瞧見另一頭有個孩子正目不轉睛的看著自己──那是眾醒收容的小乞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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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雨依舊傍陀,回到破屋後,瞧見眾醒縮著肩守在門口。
「你就不會拿件外衣披著嗎?」他蹙起眉。她的身子沒了厚重的外衣,瞧起來更加贏弱,真怕一碰就碎。
「我在等你。」
「我知道,那也不必守在門口吹風。」他執起她略嫌冰涼的雙手,拉她進了房間。
「你渾身都濕了。」她說道,露出淺淺的笑,將衣櫃裡備好的乾淨衣服拿出來。
他看了她一眼,將刀放回高櫃上,脫下濕透的衣衫。「你不問那賊人的下場如何嗎?」
「我相信你,方才是我一時嚇到,事後一想,我是該相信你的。」她的臉微微泛紅,仍是過來幫忙擦乾他的身體。雖有夫妻之名,但一向止於摟抱而已。
「如果我說,他不慎掉下了山崖呢?」他問,執起她的下巴。她的下巴瘦削,黑瞳溫暖有情,雙頰難得有些血色。她的身子極弱,三不五時仍會小病一場,雖能自熬湯藥,但熬病時的苦豈是幾碗藥可以取代的?
每每看見她,是心痛,是心憐,但要地做手,除非他死,為什麼不讓他代替她受這百般折磨?他身強體壯,從未有過小病小痛,倘若真有上蒼,也真夠惡毒,明白讓她承受這樣的折磨,是讓他更難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