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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赦停步,回首嗤道:「我保護她,又何需用你?」
「話不是這樣說啊,」囤積好幾年的話,終於忍不住說了:「有時您上城裡,我就可以保護娘啊。我已經十歲了,再過幾年就長大了,再不學就來不及了,我想要像您一樣打退壞人,保護娘。」一年與他說不到幾句話,緊張得連話也結巴,「我們可以同心協力來照料這個家啊,將來爹……不,我是說,叔叔也會老,等您到了七老八十,要誰來保護娘?老三、老五想跟著叔叔下田,老二想上城裡學醫……將來學成,就可以當大夫來診治娘的病,不必大冬天娘咳個半死,也找不到一個好大夫……」
無赦瞇起了眼。「我倒不知道你們還有這個心意。」他的語氣極為冷淡。
「那當然啦,娘待我們這麼好,我們當然盡心盡力的為娘著想……」
「是她要你們這麼說的?」
「不不,娘說她不插手,是我們自個兒想要報答……」
「哼,我這一輩子最討厭的就是好人」無赦轉身就走。
「叔叔……」
下了山,無赦遠遠瞧見諸多孩子繞著眾醒聽故事。他的眉頭皺得更深,他不愛旁人打擾他們的生活,不愛這些眾醒拾來的孩子破壞他倆的相處。偏偏眾醒善良,將這些無父無母的孩兒帶了回來。
「無赦……」眾醒抬起臉,漾開溫柔的笑,「你回來啦?」正要起身,發現最小的孩兒摟住她的腰不放人。
她輕輕拍了拍他的頭,低語哄了幾聲,忽地發覺咳子們全都靜默一片,直到無赦走進柴房,才又開始吱吱喳喳。
她輕咳了兩聲,跟著走進柴房。
「你不累嗎?前兩天不才染了風寒。」無赦轉過身,略為不悅道。
「我好多了,便出來走一走。怎麼?孩子惹你不快了嗎?」
「哼,我眼裡壓根就沒有他們。若要我說,將他們全趕出去自生自滅最是妥當。我自幼可沒有娘親來憐我疼我,我不照樣活了下來了!」他薄怒道。
她聞言沉默了會,才歎了口氣道:「無赦,正因為如此,所以我才希望能親自教導這些無父無母的孩子。雖然咱們與世隔絕,離開殺戮之地,可我總想為你減去更多的罪孽。當我瞧見了他們,我就知道該怎麼做了。這幾個孩子沒有爹娘。若沒人教導,難保將來不會走上你的路。我想要教養他們,培養他們正直善良的心,也許只是微不足道的陰德而已,但將來當他們長成一個個好兒郎時,他們會去影響多少人?也許影響了十個,也許百個。如果能藉由他們善良的心去影響旁人,那說不定會少了一場殺戮,會少失去一條人命。」瞧他面無表情的,緊緊抓住他的手,又說:「我知道你瞭解我的做法,所以讓我帶回了他們,可是你不曾用過心……你只為我,若沒有我,你是一點也不想要積下陰德的,是不?」
「我這一生只為你,眾醒。你該明白的,我本就不是良善之人,就算我歸於平淡,我的心仍然是黑的,他人是死是活幹我何事。」他的臉龐忽而流露無奈,撩起她的瀏海,自言自語道:「縱是如此,我仍然要為你著想,我是寧願自己守著你、照顧你,偏偏我又不是萬能之人。」
「怎麼了?怎麼突然說這種話?」話題忽改,只覺奇怪,她露出微笑,「你待我已是極好,還需要什麼萬能,你就是你啊,我就是喜歡這樣的你。」
他沉默了會,輕輕撫過她的喉間。「若在這裡有人懂醫術。也許你就不會小病小痛不斷。」
他話裡懊惱之意極重,卻又像決定了什麼,她抓住他的手。道:「無赦,我能活到現在,已是心滿意足了。知福、惜福,能相守一生,能有幾個孩子相伴。是我最大的幸福了。」
無赦靜靜地注視她的笑,目光也柔了,「也許,只是也許,等我心情好時,我會教幾個孩子武功。」
「啊?」她吃驚不已。「你……」
「你帶回來的某個孩子想上城學醫,我可以讓他去,可他得答應我一個條件,學成之後,得留在這裡,直到你無病無痛,連大冬天也不會凍得發抖。」
「無赦,你怎麼突然說起這些?」
他瞇起眼,詭笑不已。「冷豫天提過,我罪孽過深,而你——」是天女托世,「是我永遠碰不得的女人,這是對我的懲罰,偏偏我改變了我的命,不是嗎?」他說,「我這一生怕是無子了。但我倒要瞧瞧是天命難違或是我能再改我的命。」
「無赦,你是想……」
他的笑容柔了,輕輕在她額上吻了下。「若不是心甘情願的讓他們喊我爹,你也不願意,是不?在我心裡,有沒有孩子對我來說都無關緊要,我不愛他們,最好他們也別來愛我。不過,他們若是能打動我,我倒可以讓他們喊一聲爹。」
眾醒將他的表情盡收眼底,方才在山上是發生了什麼嗎?無赦雖一如以往的固執,倒也有幾分退讓之意了。
她還是不要插手好吧,直覺這麼告訴她。讓他們互相接觸,終有一天,他會發現這世上除了她之外,還是有人會打從心底敬仰喜愛他的。
「你不為他們說話嗎?」
她搖了搖頭,勾起笑。「這是你們爺倆之間的事,我不說話了。」注意到他將半邊的衣衫褪到腰間好砍柴。銅色的肌膚泛著閃閃汗珠,她的臉淡淡的紅了,拿出手絹輕拭他的汗珠。
他眼露溫柔,俯頭在她臉上輕啄下,親暱的說:「你還會臉紅啊,夫妻七年,我還道你已經習慣了呢。」他閉上眼,聞著她身上的蓮花香味,即使她已為人妻,味道仍然不散。
「無赦,你年紀也有三十了,怎麼愈來愈愛逗我。」她的聲音柔細而溫和,雖像在斥責,但唇畔是笑意,似是對他的舉動感到高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