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鳳鳴祥沒料到他這麼計較小節,照實道:「當然不是我,是下頭的僕人脫的。」她看見莫不飛大鬆了口氣,只覺自己有點抓不住此人的心緒。
「那……你剛剛有沒有瞧見我頭部以下的身子?」莫不飛哀怨地問。棉被緊緊包住他可憐的身體,只露出頸部以上的一顆桃花頭。
鳳鳴祥見他很在意,便面不改色地答道:
「我沒有。我沒有瞧見,我說話一向直視對方雙眼,從不上下張望,也不會有那種一目十行、過目不忘的功力。」
「那就好了,我的清白還有剩。」莫不飛自言自語,大鬆了口氣。
鳳鳴祥聞言,暗暗好笑。如果不是剛才真的確定他的胸部很平坦,平坦到連鬼都不會將他錯看是女人,她真要以為他才是女扮男裝的那個。
男人,很計較這種小事嗎?她的眸子往余滄元望去。
余滄元看她一眼,彷彿瞭解她在想什麼,淡淡答道:
「哼,你遇見的是最孬的那一個。」
他跨步上前,突然出掌欲擊莫不飛的肩頭;莫不飛楞了一下,直覺要閃,卻閃不過他四面八方來的掌影。
「滄元!」她大叫。
掌,最後擦過莫不飛的肩,落在身後的牆上。但,並非莫不飛閃得快,而是余滄元自己移動了落掌的目標。
瞬間,余滄元心裡已有了底。如果莫不飛躲得過,那表示此人武功不弱,留在鳴祥身邊,他不放心;若是莫不飛連動也不動任由他打下去,那他更不放心,必定會殺之而後快。一個有武功的人,在面對突襲時,一定會有所回應,若是連避都不避任人打下去,那就是故作無能過了頭,這種人心裡一定有異念,留下只會是禍害。
「莫兄弟,你可沒事吧?」她快步上前,面帶淡憂地問道。
莫不飛楞楞地望著她。「我……我沒事。」神色恍惚得彷彿還弄不清楚發生了什麼事,只是不停地想著剛才鳳鳴祥與余滄元對視的那一眼。
鳳鳴祥心安了,抬眼看向余滄元。後者淡淡哼了一聲,雙手斂後,拋下一句:「你要留他,要玩你心中的把戲就去吧。」這種人留下不成氣候,就算鳴祥有心將他與沈夫人湊成一對,沈夫人也不會要這種男人。他搖搖頭,轉身走出屋外幾步又停下,招來一個僕人低聲吩咐幾句。
那有武功基礎的僕人便守在門外,諒屋內也不會有什麼意外產生。
在莫不飛昏迷時,鳴祥就已跟他提及此人南下闖莊並非本願,昨晚他也聽見南邊的騷動聲,疾步飛向禳福樓,正好看見鳴祥與莫不飛雙雙落水的景象。
他不及相救,直接先解決了另一名蒙面夜賊,等到下水撈起那莫不飛時,注意到此人身上全無任何的刀劍或者慣用兵器,甚至連暗器毒粉也沒有。通常一個學武者會不帶任何的兵器,只有三種情況,一是此人武功極高,已到了出神入化的境地;二是此人練武心不在傷人保己,只是強身健體而已,三則是武功爛得可以,連帶著兵刃毒器都會傷到自己。
莫不飛……這名字他想了一夜,現在他雖經商,但武之心未曾放下過,在武林的記載中並沒有莫姓人氏,方才反抗的招式裡也陌生得緊,應該不足為患;也就是說莫不飛應屬第三種人。
「正因他是三腳貓功夫,所以才會被人逼來搶內功。」余滄元忖思道。依他之見,殺了便是,一了百了,何必思慮這麼多?表面上他雖是天水莊的主人,但暗地鳴祥才是繼承莊園的真正主人,主人開口要留命,他能說什麼?只是,對莫不飛的防心雖可減低,但仍要小心為上才是。他暗暗提醒自己之後,便慢步走回前廳,準備一天的商事處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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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內,「那個……你退幾步,好不好?」莫不飛微微尷尬地說道。
「啊?喔。」鳳鳴祥很聽話地退了三大步,向他微笑道:「這樣可以嗎?」莫不飛連忙點頭,纖纖玉指從棉被裡伸出來,指著屏風上掛著的夜行衣。
「那個……也請麻煩一下。我不穿衣服的話,不太好說話。」
看得出來。鳳鳴祥心裡好笑道,為他取來了弄乾的衣褲。不過這樣也好,他這種害躁的個性連在她這個「男人」面前都不敢袒胸露背的,將來對繡娘只有好處。
「莫兄弟,這不算麻煩,咱們也算是朋友了,你說話不要太客氣……啊?你指著我,又露出這麼可憐兮兮的表情……哦哦,我明白了。」她忍笑地轉過身走到窗前,聽見身後窸窣的聲音,知道自己沒有猜錯,他連換個衣服都怕人偷看。
是有點彆扭的男孩,但很保守,她沒見過這種男人,只覺得配繡娘是正好,相貌配、性子也不錯,將來小鵬長大了還會有父子相,就是可惜他年紀小了點……
鳳鳴祥忖思道。老妻少夫不是沒瞧過,只要繡娘肯,莫不飛便能帶繡娘跟小鵬回北方去過活。
畢竟,天水莊不是一個可以過平靜生活的地方啊——
「你跟他,默契極好?」
耳畔的聲音幾乎讓她驚跳起來,她立刻轉過身,瞧見莫不飛的桃花臉近在咫尺。她心裡訝異他竟能靠近而她卻無所感,尤其又突見他的俊臉放大到讓她心跳的地步,她直覺往後退開要保持距離,忘了後頭是窗牆,退無可退。
「別怕!」莫不飛連忙道。自己先行退後數步,舉起雙手無辜地說道:「我沒要做什麼,只是想知道你在看什麼而已。」
她聞言,立刻不動聲色地微笑道:
「我沒怕,只是驚訝你衣服換得這麼快。」心跳漸緩,她暗暗鬆了口氣。瞧見他一身黑衣已經換上,只是衣服好像有點縮水了,露出他半截猿臂與小腿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