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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覺得……我比較適合當男孩子嗎?」她很委婉地說道。
「啊!」莫不飛突然一聲驚叫,讓她嚇了一跳,差點以為他見鬼了。
「怎……怎麼啦?」
「你要是當男人,我要上哪兒找我娘子?我誤以為你是男兒身時,我槌胸頓足,差點要當我自己栽進龍不祥的手裡。」驚天的語氣忽然沉澱下來,他的目光流露出柔情來,平靜地說道:「我不管旁人說過什麼,你是女人,我感激涕零;在旁人眼裡,你是怎樣我也不管,我只知道在我眼裡,你是最漂亮的,因為我喜歡你。」
鳳鳴祥聞言,楞了下,對上他含情脈脈的眼眸,這才發現其實他與司徒壽眼裡的清澄坦率十分相似。
這樣的話說不動心,連自己也騙不了。她一直知道自己永遠也不會有司徒壽那樣清如水的眼,因為自己要牽掛太多人事物,無法像她一樣灑脫地活著——
或者,像他?
「你……為什麼你要跟著我一塊跳下來?」
莫不飛一時無話接話,等了一會兒,才知她突然轉移話題了。嗚,他的愛很不值錢嗎?就這樣給他跳過去了,至少也回應一下嘛。
「因為你落水了,我當然跳。」他照實答道。
她皺眉。「我會游泳,你不是知道嗎?你跟著跳,不怕淹死?」
「我哪顧得了那麼多?你一掉下去,我連想都不敢再深想下去你會有什麼下場,等我發現時,我就已經跟著跳了。」他有點委屈地說。
在她身邊,會為她跳河的真的沒有。滄元不會、壽兒不會、繡娘也不會,知她識水性是原因之一,但更重要的是他們都有屬於自己的生活,真出了意外,會難過是一定,卻不會陪死。這樣的感情到底是從他身上如何累積出來的?
「倘若……再來一次呢?」她沙啞地問道。
他學她蹙起濃眉,認真地思考後,才答道:
「我會再跳一次。」因為一見她有難,他的腦袋就會呈一片空白,哪還會很冷靜地記得她是不是會游水、泳技好不好?
一如那一天,他出掌與對方相擊的剎那,他有生以來第一次用了十足的內力,事後才發現他下手有多重。
莫不飛對上她鎖住不放的目光,見到她眼底閃過複雜的情緒;她雖面不改色,但她的眼神告訴他,她在掙扎了,而且掙扎得很迷惘。
當她主動跨出一步邁向他時,莫不飛幾乎要屏息了。
她每跨一步,就表示他接近了她的心一步,這樣的道理他不會不懂。
他的眼神不敢亂瞟,嘴裡也不敢發出任何聲音,就這樣見她很遲疑地一步又一步慢慢地走向他。
心臟差點要撞出自己的胸口飛向她。心裡好感動啊,他第一次喜歡上一個女人,總算沒有白費。
鳳鳴祥突然停下,莫不飛直覺要撲過去,怕她臨陣退縮了,但又不得不硬生生地忍下。
「你怎麼直流汗?」她奇怪問道。「我……我有點緊張……」他結結巴巴的,痛苦地看著彼此相差三步的距離。
鳳鳴祥不解他在緊張什麼,但他的行為舉止一向就是讓人難以預料,她也就不多想。正要撩起衣角坐下,忽而發現自己已非男裝打扮,只好很規矩地抱膝坐在草堆上。
「不知道我靠過去,算不算數?」他喃喃道。剩下的三步由他來補,他的愛比較多,無所謂啊。
「什麼?」
「沒,沒事。」他暗歎口氣,抬眼望著她欲言又止的。「你對我,有話要說?」
「我……」她的嘴張了半天,話含在舌尖,費了好久的功夫,才勉強吐道:「我從十一歲那年開始穿起男裝,至今沒有換下過。」
莫不飛連動也不敢動的,內心卻在流淚。她在向他吐露心事嗎?這個防心重、多猜疑的女人在向自己訴說她不曾啟口過的過往?他就像是個柱子,不敢攪亂她的心情,安靜地待在原處聆聽。
「我是個孤兒,九歲那年被義爹撿回莊裡,剛開始他誤以為我是男孩兒,讓我姓龍,後來他發現我是女娃兒,便改名鳳鳴祥。」她停了下,見他沒有驚訝的神色,於是繼續說道:「我一直以為義爹是商人,因為他養得起莊園裡所有的僕役,在我之前,他也撿了一個女娃兒叫禳福,你知莊園裡有一個禳福閣,那便是她的居住之所。」
莫不飛沒有應聲,桃花眼不曾移開過她略帶懼意的臉孔。
「義爹告訴我,姑娘家要懂得防身,而防身的最好方法就是習武。他……是個無所不能的男人,我待在他身邊十年,從來沒有見過有什麼事難倒過他,所以當我誤以為他是商人時,他教我習武,我也不曾懷疑為何他的武功高深得可怕。」她對他露出個苦笑,又道:「說到這兒,你一定想到他教我的武功就是近三年來江湖上私傳唯女者可練,男人欲得須陰陽交台的內功,是的,義爹他教我的,的確是這套功夫。」
莫不飛的眼微微瞇起,牙根咬緊。見他默聲不語,她訝然他好奇的性子竟沒追問下去。
「你怎麼不問他教我這門內功的目的?」因為他早就知道了。他垂下眼,咕噥道:「他是個男人,還能有什麼目的?」
「你不曾見過他,也能摸到他性子。」她驚奇地說道,隨即又點頭。「你是男人,自然可以揣測男人的心情。」
「那可不一樣啊!」他抗議:「我……我對你從來不這麼想。」而後俊臉微微紅了,吶吶道:「就算有想入非非,可……想入非非的那部分卻不是你的內功。」
鳳鳴祥聞言,瞪著他。
莫不飛立刻噤聲。往好處想,這一回她可沒有罵他胡說八道,而是「默默」地聽進耳去了。
她清清喉嚨,低聲說道:
「總之,我習武沒多久,義爹又帶回一個娃兒叫司徒壽,後來他似乎以養姑娘家為樂,每隔一陣帶回一個小姑娘,我心裡雖覺奇怪,但因為沉浸在有家的幸福日子裡,很多令人起疑的事情我全當不知,直到有一天,我半夜睡不著,親眼目睹了他下手殺掉他的親信余爺爺,只因余爺爺很疼司徒壽,不願見義爹將她訓練成殺人工具。從此以後,我防義爹極重,就連他傳授給我的內功,我也不敢再日日夜夜地埋頭苦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