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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鳴祥別走……」
「我不走。」溫柔的聲音裡一直沒有害怕的情緒。
鳴祥真的不怕她了,她高興都來不及,才不要死呢!死的世界沒有鳴祥,她不要。
「好驚人的意志力,小小的年紀,能撐下來算是奇跡了。」
「大哥,奇跡是你創造的。如果不是你,這小娃兒能撐下來嗎?」
「其實,我一點把握也沒有,她左肩的傷長達胸下,再差點就割開她的心臟,血又流失過多,能活下來,是她的意志堅強。」
冷冷的濕意覆在她的額面上,慢慢驚回她的神智。
「她好命,隔壁那跛腳的小孩恐怕就沒這麼好命了。哥,那小孩還沒醒耶。」
「哎,他的傷沒壽兒重,早該醒來;他不醒,是他自己不願醒。醫者只能治他的外傷,內心的傷得靠他自己。」
「哼,真不公平,晚上我抱那小鬼頭睡,哥你卻抱著小女娃兒睡,我怕壓到他的跛腳,你卻軟玉溫香在懷。」
溫柔的輕笑響起。「你這什麼話?她傷得較重,我得時刻照料她,而且我的年紀足夠當她的父親、爺爺了,算什麼軟玉溫香,真是。你去看看那小孩吧,我要替壽兒換藥了。」
鳴祥在說話,那就不是在作夢了。司徒壽小小的嘴往上揚,突然覺得胸前涼涼又痛痛的……
「醒了嗎?壽兒。」
司徒壽慢慢張開圓圓的眼,呆呆地看著坐在她身邊的人。
這人一身儒雅的白衫,從她躺在床上往上看,他看起來好高瘦……鳴祥有這麼高嗎?
他瞧見她醒了,也不避嫌,小心翼翼地為她的傷口上了藥,慢吞吞地綁上白布,再拉上她的白衫。
「壽兒,既然醒了,就吃藥,好不好?」他從靠著床頭的小茶几上端來藥碗。
她用力眨了眨圓圓的眼眸,目不轉睛地注視他美麗的臉龐。
他彷彿被人看習慣了,只是微笑著,盡量不扯到她傷口地抱起她,讓她窩在自己的懷裡。
這樣的懷抱很熟悉,很像是剛才她一直睡覺時安心的感覺;又像是鳴祥抱著她時,軟軟舒服的感覺……
藥碗舉到她的唇畔,她不喝。
他以為她怕苦,低聲哄道:「壽兒,喝完這藥汁,我拿桂花糖給你吃。」
「我不吃糖。」她脫口,仍發呆似看著他的臉。
他的臉白白的,鳴祥的臉有這麼白嗎?他的眉毛細細彎彎的,眼睛細長水水的,嘴唇一點兒也不厚,好不好看她不知道,可是讓她移不開視線。鳴祥……是長這樣的嗎?
他的嘴唇緩緩上揚,形成美麗的弧度,溫柔似水的黑瞳凝望著她,佩服道:
「壽兒,你不吃糖也敢喝藥嗎?」
「壽兒沒喝過藥,可是……可是……」他的聲音好像鳴祥,氣味好像鳴祥,可是,為什麼她記不住鳴祥的長相呢?
她想伸出手敲敲笨笨的頭,卻發現雙手無力地垂下。她的眉頭皺得更深,暗暗要運氣,發現自己的氣提不上來,刺痛的感覺立刻蔓延在左肩——
「啊……」她脫口叫了一聲。
他見狀,趕緊道:
「你不要亂來,傷這麼重,怎麼還能運功?」他語氣中微微的斥責讓她嚇了一跳。
「鳴……鳴祥,你別氣,我乖乖不動就是了。」
他聞言,臉色未變地楞了下。她雙目既能視物,為何還會將他錯認?難道那個叫明祥的男子與他頗為神似?他心裡微一斟酌,又淺笑道:
「我沒生氣,我是怕你痛。」邊說邊哄著她開口喝藥。
「好,我喝。」她怕鳴祥再生氣不理她,就算是藥苦,她也大口大口地喝完它。
「乖孩子。」他憐惜地拭去她唇角的藥汁。「打一開始,就沒聽見你喊聲疼,你真勇敢。」
鳴祥誇她勇敢呢!
她的小臉紅通通的,害臊地露齒笑道:「壽兒很勇敢,壽兒也不怕疼。」
他微笑起身,隨口說道:
「教你功夫之人,必定很嚴苛。」才會讓一個小小的女娃兒不喊疼、也不叫苦。
先前把脈之間大約猜測她只練了兩、三年功,內力不足是應該,她能在那場大屠殺中活下來,憑的不是她健康的身子,而是令人吃驚的意志力。
一個練武者,就算天資身骨再不佳,只要肯花比別人多數倍以上的時間苦練,功夫絕不會差到哪裡去,可以想見十幾年後,江湖上又要出一個女俠了——前提是,她不會被復仇給蒙蔽其心。
「義爹一點也不嚴。」司徒壽低頭看著自己罩著寬大的白衫,記得她昏倒前穿的是藍色的衣服啊。
她好奇地東張西望起來,瞧見這是一間小小的竹屋,門與窗都是開的,外面的景色像是野外,她不是回到天水莊嗎?那義爹不是找不著她嗎?
「鳴祥,義爹知道咱們在這裡嗎?」
他背對著她,整理他的醫箱,邊思忖他該如何告訴她,她的義爹極有可能在那場屠殺中死了。
那天他與剛兒聞訊趕到時,全戶上下十餘口差不多都滅盡了,只剩她與另一個小男孩一息尚存。那小男孩如今不肯面對事實,才會久久不願醒來;倒是小女孩堅強得緊,一清醒沒要大哭大鬧的……
思及此,心中隱約覺得有不對勁之處,卻又說不出所以然來。
「鳴祥?」
「等你再好點,咱們就去找你義爹。」他柔聲答道。
「鳴祥,義爹也是你的啊。」
「喔,我忘了。」原來那叫明祥的是她兄長。
「忘了可不好,義爹會生氣的。」
「怎會呢?能教養出你這麼乖的小孩,義爹必是了不起的人物。」
「我十二歲,不小啦。」鳴祥也不過大她兩、三歲,比她高一點點……她皺著眉,看著他滑落手中的瓶罐,驚訝地轉過身。她是忘了鳴祥的長相,可是,鳴祥真的真的有這麼高嗎?
「你……你十二歲了?」美麗的臉龐下好心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