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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兄台之情,在下改日必當償還。」思量了一會兒,既然師兄歸天,帶實玉認祖歸宗可暫緩——「剛兒、實玉,咱們先走一趟天水莊。」
待他們離去之後,背著劍的青年又坐回去咕嚕嚕地喝茶。
小店裡一下子清場了不少,小二走到原先那個被稱作大師兄的桌前,用力咳了一聲,說道:
「客倌,就是他吧?」
「啊,什麼?」大師兄驚嚇地回過神。
「您說的老人家就是他啊。」店小二得意地看著眾位師弟用力點頭附和。
「胡說!怎會是他?你又不是沒瞧見他一頭黑髮,哪像是個老頭兒?」難怪要遮面,他還是頭一遭瞧見男人像女人一樣的漂亮——
「可是,他就像是您說的那樣啊,眼睛像下弦月,彎彎亮亮的,整個人就像是從畫裡走出來的仙子一樣啊。」
「師兄,小二哥說得沒錯,咱們剛才是看傻了、驚艷了,現在聽他這麼一說,倒真像是你形容的那般。」
「啐,不就跟你們說了師父要迎接的是個白髮老頭兒嗎?二、三十年前他或許是黑髮,但現在早該白髮蒼蒼了吧?再說,這人也不是穿白衣、身邊也沒有白馬,重要的是他瞧起來就像是文弱書生,咱們師父的恩人豈會是一個文弱書生……兄台!你到底在笑什麼?」他實在忍不住了,霍然轉身面對那個一直抖著肩狂笑的背劍青年。「我說的話哪兒好笑了?由得你在此笑翻天?」
「沒……沒有啊……哈哈哈,對不起,我實在忍不住了。」那背劍青年捧著肚子,努力讓嘴角下垂,水汪汪的大眼眨啊眨的,把眼淚眨回去。「我可不是故意笑你的啊。衣服可以換,馬也可以賣,老兄您光憑這兩樣認人,人都跑了,還認什麼?」
「人跑了?您是說,老人家就是方纔那名貌美似天仙的美男子?」大師兄失笑道:「兄台,他瞧起來也不過是二十多歲的男人,離老人家還遠得緊呢。再者,老人家一向獨來獨往,只有身邊的白馬陪著他——」背劍青年翻了翻白眼,道:
「不就跟你說過,馬是可以不要的嗎?你當白馬黏在他身上,一輩子都拿不下來,是不?你們江湖人真好笑,盡用這種東西來認人。他若有心要躲,難道還大剌剌地帶著白馬宣告他是誰嗎?」
大師兄聞言臉色遽變。「你知道我在找誰?」
「不就是慕容遲嗎……」一見他臉色就知這簡直是一門糊塗師父與徒弟。「不會吧?你師父沒告訴你他的本名嗎?」
「當然有!那老人家叫『起死回生再世華佗千手玉面神醫』!但起死回生再世華佗千手玉面神醫出現江湖時,從不主動告訴旁人他是起死回生再世華佗千手玉面神醫,所以咱們必須依他的外形來認人!」
「我差點被你的廢話連篇逼到吐血!我簡直聽不下去了啊!到底是南方人都像你一樣笨,還是我天資聰穎啊?慕容遲……也就是你說的一千隻手神醫,他本身就是學醫,要保有年輕不是難事;要躲著你們把他拱成大恩人的麻煩更不難,只要換件衣服,什麼問題不就都沒有了?哦,我幹嘛跟你們這些活人扯這麼多?死人都比你們好說話!」
「他的白髮……難道是染的?」大師兄恍然大悟,一拍桌子,叫道:「九成九就是他了!咱們快追,等追上他,讓他換上白衣,再買匹白馬,將他的頭髮復色,就知他是不是老人家了!」
背劍青年聞言,胸口氣血翻湧,看著他們十幾名同門師兄弟衝出去追人,沮喪到他槌心肝地叫道:
「讓我吐血身亡吧,是哪兒來的江湖後輩啊,簡直丟人現眼……小二哥,你盯著我直瞧什麼?我可不像他們嘴裡的老人家有花容月貌,也沒有什麼怪癖,對你未老先衰的臉沒啥興趣啊。」
店小二一臉受辱地說道:
「客倌,我看起來老歸老,可也還年輕得緊,家裡有妻有子!我只是想請問您,方纔那位美公子真是他們要找的老人家?」
「除非我看走眼,否則就是啦。」
「天底下真有那種五、六十歲了看起來還像二十多歲的男人?」而且面貌美麗得讓人覺得老天真不公平呢。
「一般來說,是不可能。不過呢,慕容老兄是例外,你沒聽見方纔那人喊出一長串的外號嗎?他是個大夫,自然會多注重這些養生之道嘍。」
「是這樣啊……」早知道方才就巴著那個一千隻手的神醫,請他開個藥方讓自己三十多歲看起來卻像五十多歲的臉年輕點兒。
「不過還有一個可能啦,我雖不屬江湖人,但多少也知一些江湖事是怎麼來的。」
「怎麼來的?」店小二好奇問道。
「江湖啊,就是謠言加謠言,以無數的謠言為基石建造起來的。每個人都自稱在十年內、二十年內,甚至五十年內見過慕容遲,可慕容老兄有沒有緣分在這幾十年裡見過這些人,那就難說了……瞧你的樣兒,聽不懂就算啦。好啦,小二哥,我也來問你一個問題,這幾個月裡你有沒有瞧見一個面帶桃花又娃娃臉的男人?」
「啊?我……我見過。」
「這麼巧,你還真見過?」背劍男子雙目一亮。「他給你印象很深刻?穿得破破爛爛的?不管走到哪裡,都有女人追著他?讓人看了就很想痛扁一頓的男人?」
「見過見過,印象還很深呢。」
背劍男子一臉大喜。「好傢伙,總算讓我找著了!莫不飛,這一回看你往哪兒跑!小二哥,告訴我,他往哪兒走?」
「還能往哪兒走?經過咱們店的,不是從北往南的,便是從南往北的。」
「原來姓莫的果然往南方走了!」背劍青年立刻丟下銅板,頭也不回地往南方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