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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人陰煌子,無心冒犯,只盼能在往後歲月時以天女隨身飾物供小人祭拜。」他站起,看見她手指上套住玉石做的指環,他拿下,原要揣在懷裡,但怕弄丟,改套在尾指上,立刻奔出樓閣。遠遠地,就見到太史府裡的家僕們跑過來。
他嚇了一跳,暗叫不妙,從反方向逃離。
「是小姐的貴客!難道是他放的火?」有人尖叫:「來人啊,快抓住他!快滅火救小姐屍首啊!」
哎呀!他真是倒了八輩子霉,才會遇見獨孤玄這個渾帳……不不!他也算天人,怎敢冒犯?
再者……陰煌子邊逃邊淚灑太史府,憶起過往總總,心裡總是不忍這個兄弟就這樣氣絕身亡了。
值得嗎?值得嗎?不停地問。他一向貪戀書中物,獨孤玄的情感他真的沒有辦法理解,只知道……只知道……
逃出了太史府,見到楊廣的侍衛軍正要進太史府查大火來源,府裡的僕人匆匆忙忙跑出來,指著他尚沾著火星的背影,叫道:
「就是他!他方才進了小姐的樓閣……」
小廝的指控還沒有機會說完,就聽見侍衛軍下達命令——
「晉王爺有令,陰煌子試圖燒燬護國天女屍首,立捕!」
陰煌子雙足不停地奔進小巷,後頭的士兵在追,或者已經追上、或者已經被砍中,他都毫無知覺了,只知道用這雙不曾努力過的雙腿賣命地向前跑。
心裡也明白就算現在停下來解釋,也沒有人會相信他的話,至少還來不及讓他們相信他的話,就會先遭人砍殺。
好個晉王爺,必定是下達一個命令,不管是誰,只要是男人進了樓閣,就編派個罪名殺了來者。
理由再簡單不過,就像獨孤兄一般,怕有心人再在天女身上動手腳,他懷疑連晉王爺都動了手腳……
是他倒霉啊!可惡!
獨孤玄對天女的感情他是沒辦法理解,他只知道他從來沒有親兄弟,遇見獨孤玄之後,有了兄長對弟弟一般的情感,心裡也很明白今天就算為了獨孤玄而死,他也不會有任何怨言。
「因為我們有緣嘛!」他不甘地大叫,聽見後頭的腳步愈來愈近。
人都會死,可也要死得有價值,在死之前他還有一件事要做。
「留屍不留命;殺無赦!」
我能逃過這一劫嗎?能嗎?能嗎?他自問。逃過了,他要娶一大堆老婆回家啊!
他的背頓感劇痛,雙足仍不停,完美的一個跳躍,跳過街上的古井,閃了一下腰,暗罵自己平時不多運動一下,隨即又打起精神,繼續往前跑……
轉載自文學殿堂 掃校不詳
也許在獨孤玄的骨子裡仍殘存幾分理智,所以深愛親姐,卻始終沒有在身體上冒犯她,也從未產生過慾望。
隔了數百年的沉澱,反而容易看透當年獨孤玄複雜的心態。
他對芸娘,幾乎是純粹精神上的愛戀——有愛、有憐惜,就是沒有慾望。就算一生一世無法碰觸,獨孤玄也會心甘情願而毫無怨言。
而他……光聽見水聲,便心猿意馬了。
「你在歎氣嗎?」
水聲停了,身後不遠處傳來小心翼翼的詢問,他猜倘若他不答,她會當這裡鬧鬼了。
胤玄用力歎了口氣。「是啊。」
「你……還是冒汗嗎?」
「如果你願意讓我下水的話……」
她立刻打斷他的渴望。「男女授受不親,不可以。」
「應正你我都已授受親親了,還在乎什麼呢?」他抱怨道,但聲量不大,只夠讓自己聽見。他微微合上眼,靠在石頭上,身體緊繃,唇畔卻露出笑意來。
京師郊外的小府院,是他私有的。大半時候,他住在離宮甚近的郡王府,或者與阿瑪、額娘同住數日……憶起阿瑪與額娘,他就頭痛。
今年正逢廢皇太子之際,八貝勒人緣極好,已有親王進言冊立新太子之事,萬歲爺心煩意亂得緊,就沒空再管他的婚事。
萬歲爺不管,他的上頭還有個阿瑪跟額娘在煩他。是他不孝,是他對父母的情感極淡,時常看著阿瑪與額娘,總有恍惚之感,像隔著濃霧看著他們的所言所行。
事實上,自從復生後,每遇一個熟人,總覺得疏離了。
他微哼一聲,張開眼,忖思道:一個被廢的皇太子,一個處心積慮想當大清皇帝的八貝勒,到頭來,仍然擺脫不了權勢的鬥爭。
只要他小心點,將拈心護在臂裡,避開他們,應就無事了吧?至於博爾濟,他永遠也不會逾矩。
他的眼角瞥到右後方草叢有微弱的動靜。他轉過頭,看見一條五指寬的青蛇在滑行,他連眼也沒眨,拾了石頭,對準蛇頭狠狠砸去。
他的天人福分用盡了,他知道。
連最後的憐憫之心都沒有了。在他因於地府中受盡火焚的無盡痛苦後,他還能憐憫誰?
水聲滑過他的心頭,他直覺順眼望去,瞧見裸露的美體半浸在泉中。
淡白的月光投射在她乳白的胭體上,黑漆的長髮直沒入泉中,水打在她身上,激起無數的水珠。
他的喉口不停地滾動,立刻將臉撤至一旁,忍不住,又將視線調回來,看著水珠由她細白的頸子滑至她渾圓潔白的乳房,再路經平坦的小腹……
彷彿有一隻可怕的手掌緊緊扭扯住他曾經受創過的胸口。
他倒抽口氣,引起她的注意。拈心抬起臉,駭叫:
「啊!偷看!」
他正站在冷泉旁,一條腿已跨進水中。他回過神,不知自己何時像個野獸一樣,想要撲上去、想要撕扯她柔軟的身子、想要……
太多的慾望讓他差點失去理智,他嚥了嚥口水,晃動有些混亂的腦子。不能移開視線,他就閉上眼費力地爬上去。
心口的痛開始蔓延了。
他還以為他好運到上蒼停止了他的火焚之苦。
虛弱地靠在石頭旁,聽到她跟著爬上岸,他咬牙從嘴縫裡吐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