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獨傾君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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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7 頁

 

   

  「胤玄?」

   

  不對,是拈心!

   

  血從拈心背後飛噴,濺滿了他的長袍。

   

  「胤玄!」她高亢的聲音拉回他的預知。

   

  他盯著她。

   

  「我扶你進屋。」她認真說道:「可是我要先穿衣服,你放開我的手。」

   

  他全然沒有聽見,腦海不停地重演方纔的景象。

   

  如同在前世,他唯—一次預知了芸娘的未來,卻只能眼睜睜目睹她的死亡。

   

  而這一回,他仍舊目睹了她未來的死亡。

   

  拈心拉不開他的手,沒辦法,只得緊緊繫住披風,想要扶起他。

   

  他卻死命地將她抱著,不顧她的披風一直往下滑。

   

  「就算再一次逆天而行,我也絕不讓你再次在我眼前香消玉殞!」他咬牙起誓。

  第八章

  數日後。

   

  一陣急促的敲門聲驚醒了她。

   

  拈心揉眼下床,咕噥道:「誰啊……」

   

  本想披上外衣的,但來人的敲法太過急切,她細白的腳丫子落地,忙著繞過屏風去開門。

   

  「這麼晚了,是誰……」門開,龐大的身軀迎面倒下,驚嚇震醒她的睡意,直覺伸出手要攬住,但他的重量讓她支持不了,節節後退。

   

  「姐……姐夫,別壓我,我快跌倒了!」

   

  博爾濟費力撐開他的眼皮,勉強用最後一點力量站穩,靠著她一半的扶持,狼狽地倒向她床上。

   

  「你……以後沒有問清楚,不准開門……知道嗎?」他氣若游絲地說。

   

  「不開門,姐夫你要怎麼進來?」她疑惑道。見到他黑衫上濕答答的,她剛才扶住他時的手……沾滿血,是他的。

   

  「別怕,你經歷過的,不是嗎?」博爾濟注意到她的臉色與白色的單衣一樣地蒼白,不由得心生憐惜。

   

  想要摟著她安慰,卻也心知就算他今天無病無痛無傷,也斷然不敢碰她一下。

   

  「那……那不一樣啊。」

   

  「哎!」他惋惜地歎道:「當年果然是你救了我。你先去穿上衣服吧,若是讓別人瞧見了,有損你名節。」

   

  她遲疑了下,點頭。抱起疊放好的衣服移往屏風後頭。

   

  他緩緩合上眼,沒有偷窺的打算。事實上,他也無力偷窺了,耳邊傳來布料細碎的摩擦聲,當他費盡力氣張開眼的時候,發現她已將長髮紮起,利落地割開他胸前染血的黑衫。

   

  「我沒有止痛的藥,也沒有烈酒。」她皺起眉,見到那一刀讓他胸前的血肉翻起,她懷疑再割深一點就能瞧見他的心臟跳出來,看來他的傷勢比起當年更嚴重。

   

  「沒關係,我的如意算盤中沒有安然無恙活下來這一項。」

   

  「姐夫會活下來的!」她強調道。

   

  「你在關心我嗎,拈心?」雖然胸口劇烈的疼痛已轉麻木,但他的視線仍不由自主地柔和下來,凝視她的半側面。

   

  她搬來小凳子,將油燈移到上頭,以便照亮他的傷口,卻不知微弱的光打在她身上,在她身上形成淡黃的光暈。

   

  那讓她像極……不食人間煙火的小仙女。是啊,打從一開始瞧見她,心裡就有莫名的感受。不敢冒犯她,除了身份上的關係,尚有其它微妙的因素。

   

  寧保她的天真單純,也不願強拉她進紅塵裡,就讓他在一旁默默地守住她,看住她到老死,便能……勉強地心滿意足了。

   

  直到多羅的出現。

   

  「拈心當然關心姐夫。」

   

  「那麼,多羅呢?」他憶起他因公事繁忙,隔了兩天才回都統府。一回去就聽下人竊竊私語,說她一夜未歸,還是隔日多羅送她回府的。

   

  她皺起眉,沒有注意他的問話。「要是姐姐在,就多了一個幫手了。」

   

  「別驚擾她。」

   

  她點頭。「拈心明白。姐姐大病初癒,受不得驚嚇的。」言下之意是以為他怕駭到俞拈喜而來到她這裡求救。「我……對,還缺熱水,姐夫,你忍住點,我馬上去燒水。」

   

  不等他說話,匆忙地跑出房去。

   

  博爾濟微合目,唇畔溢出苦笑。他連拈喜病了都不知情,傷重之餘會來拈心這裡……是出於直覺,甚至忘了她還懂得幾分醫術,他只是想……至少能見她最後一面。

   

  也許是因傷重,也許是因這是拈心的閨房,一時讓他安下心來,傷口已麻痺,沒有知覺,他沉沉睡去。

   

  不知過了多久,當他張開眼時,見到拈心正纏著線頭。

   

  「姐夫,你醒啦?那可不好,我要縫傷口了呢。」她忙得滿頭大汗。

   

  「我不怕疼。」他沙嘎道。

   

  「胤玄說他也不怕疼,可上回他擦過木頭屑,痛得哇哇大叫。」像個孩子一樣的讓人小心照顧,要她親自照料,他才忍下來。

   

  當她沒有警告,第一針縫在他的皮肉上時,博爾濟發出低低的嗤鼻聲,她以為他在痛,連忙安慰道:

   

  「我輕點,不痛不痛的。」

   

  「我忍得住。」他咬牙道。麻痺的感覺開始褪去,沒有麻藥,他確實開始感到自己像破布一樣,每一針每一線縫在肉上頭的痛感。

   

  汗從額間冒出,心裡極端不齒多羅諺騙她的心態。

   

  「為什麼你不去叫大夫?也不問我堂堂的都統為何三更半夜受了重傷?」

   

  拈心知他要藉著說話來減輕痛楚,只得分出一半的注意力,說道:「姐夫若要找大夫,就不會靜悄悄地來我這裡了,一定是有什麼難言之隱。」

   

  他閉目歎息。「是誰說你不懂世事的?」沉默半晌,忽脫口而出:「我是半個漢人。」

   

  「拈心也是。」

   

  是啊,他曾立誓不娶滿人之女,也確實娶到一名漢女,卻忽略了漢女何其多。「我的體內流著雜亂的血,父是滿人,母是漢人,但我的心是屬於漢人的。」他不感疼痛,輕聲說道:「如同我身為都統,私底下卻打著反清復明的主意。拈心,你懂什麼叫反清復明嗎?」

   

  拈心停頓一下,點頭。「我懂。」

   

  「你卻不驚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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