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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明白你到底在說什麼,可是我……我很不愛你這樣。」她流露出難掩的憐惜又懊惱,努力地解釋:「我跟不上你的想法,你不是屍體,不要老露出屍體的表情,也不要老想著一些……讓你很不舒服的事。」「屍體會有表情嗎?」他喃喃道,眉目化柔,啞聲說道:「你說不想就不想吧,愚蠢的人才會不停地回首。」
他摟著她沉浸在一時的喜悅之中,忽而腦海閃過一個模糊的景象,他的臉色立刻沉下來,雙臂微微縮緊。
「拈心,明幾個你就十九了吧?」
「嗯,姐姐說,十九過生辰不太好,今年只要做幾樣拿手菜。姐姐很會做梅餅呢,我最愛吃的就是這個,你……你也要來嗎?」
他沉吟一下,不信任俞拈喜能護她過大劫。「拈心,叫你姐姐別做了,我晚上來接你。」
「接我?又是半夜?」
「那有什麼關係,反正你遲早要嫁我。你姐夫這兩天勢必要忙著應付八貝勒,而你姐姐大病初癒,為你祝賀還有明年,是不?」
她想了一下。「嗯。」
「別讓博爾濟發現。」他知她心有疑惑,補充道:「別煩住他了。」
「好。」
胤玄暫時安下一顆心。至少,只要博爾濟不出現,他預知裡的夢就不會實現。
前世他保不了她過十九,這一世他一定會做到。
順著拱門後是花園長型的花園沿判著小樓宇,博爾濟就站在樓宇的轉彎處,望住她在另一個男人的懷裡。
他的神色複雜難辨,不由自主地撫住他發痛挖空的胸口。
是在那一夜吧,當她救了他,縫起他胸口的傷痕時,便連帶的挖走他的心,所以注定了他的心永遠是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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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之後,敲起二更天,小馬車停在都統府後門。
拈心帶了件披風,拎起食盒,輕巧地往後門走。出了後門,見到熟悉的馬車,她笑著上前,卻見車伕露出熟悉的臉。
「啊……」是胤玄。
「差不多二更天了,再過一會兒就是明天了。」他自言自語,向她露出個笑。「我可不打算讓車伕跟著,你上來吧。」一把拉她上來,讓她坐在自己身邊。「你穿上披風,將臉罩住。」
「好。」她乖乖穿上披風,把臉罩了個大半。
胤玄這才駕起馬車,緩緩走進黑暗之中。
「咱們要去哪兒?」
「去一個旁人都找不著的地方。」他看了她懷裡的食盒一眼,笑道:「你下廚?」
她搖搖頭。「我下廚的功夫不好,老實說,我認為我切屍的動作比切菜利落許多。」
胤玄暗暗好笑,憶起金大夫提過她是他一生之中所收最認真的不成材弟子,她切屍的功夫好不到哪裡去,更別談是下廚了。
「這是姐姐做的。」
「哦?你還是告訴她了嗎?」
罩在陰影中的臉泛紅。「我沒打算告訴姐姐的,可是下午我陪著她說話時,她覺得我的情緒不太對勁,所以……所以……」
所以就逼問她了嗎?顯然俞拈喜這個女人可以不在乎她的丈夫如何讓她守活寡,卻十足在意她的親妹。「這不能怪你,別讓你姐夫知道就是。」
「我沒讓他知道。姐姐又做了梅餅,她說雖然無緣見到你,但是你一定會喜歡吃梅餅的。」
「我確實喜歡。」胤玄忽覺毛骨悚然。或者,真該找一日見見俞拈喜,確定她究竟是誰。
「你真的不喜歡姐夫嗎?他人很好……」
他立刻打斷她的話:「我可不打算在你十九生辰時,去聊一個我不感興趣的男人。」
她瞪了他一眼,但仍是閉嘴不言。
好一陣子,空蕩的大街只有馬蹄跟車輪交錯的聲音,但聲量不大,是他特意不引人注意的。
他像在沉思,從側面望去,俊朗的面容有些擔憂。
「你若有頭髮,說不定有另一番長相呢。」她脫口道,轉移他的注意力。
他怔了一下,摸摸自己的長辮。「我是有頭髮啊。」
「不不,我是指你這裡。」她好玩地輕拍一下他的半光頭。她可從來不敢拍姐夫的頭。「我在照顧姐夫時,翻了下書齋裡的畫集,發現只有大清剃了半顆頭,其他朝代的人都有頭髮,滿滿的。」
他有一陣子的茫然。有沒有頭髮對她來說很重要嗎?即便是光頭,他也不在意啊。大隋時他確實……有滿滿的頭髮,卻無法得到她;現在他的頭是光了一點,但並無損對她強烈的狂愛,也沒有失去俊美的皮相。
沒有吧?
「是不是光頭,對你來說,很重要嗎?」他小心翼翼地問。
她搖搖頭。「不會,我習慣了,只是有點好奇。」朝他一笑。「如果大清律例也規定女人剎一半的頭髮呢?」
他的臉色有些難看,因為想像她的頭皮少了一截頭髮。「那麼在離開京師之前,我必會求皇上收回成命。」
說完隨即輕笑出聲,不知自己為何跟她胡思亂想起來,但無疑地,這讓他暫忘了之前的擔憂。
「哪個世代都好吧。」他柔聲說道:「就算是男人女人都裸體,就算是男女光頭,就算是剝去了肉體而活,只要我的神智仍在,就永遠不會忘了你。」
「沒有了身體,可就見不著人了。」她咕噥道,左眼忽然有些疼痛。
「怎麼了?眼在痛?」見她揉左眼,他有些不安。算算時辰,應差不多剛過子時的一半。
「一點點,有些發癢……那是什麼?」
「閉上眼睛!」他以為她的左眼看到了什麼。
「不,不是……我好像聽見什麼了,從很遠的地方傳來。」
他的心跳漏了一拍。「拈心,你一定是太敏感了。」他是練家子,連他都聽不見的聲音,她為何會聽見?
「有……」她轉過身要看後方,他連忙扶著她的腰,以免她掉出去。「我明明聽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