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不甚平坦的山徑上,渾身黝黑如墨的「嘲風」盡情狂奔,遠遠望去,「嘲風」宛如平地飄起的一朵烏雲般,飛也似的急然奔行。
以這種有摔斷脖子之虞的速度狂飆,難怪會惹來坐在前頭的月兒大聲抱怨。
文謙瞇著眼低頭看在這逃命關頭還有心情嘀咕的月兒,不禁為之氣結,恨得牙癢癢的,暗自在心裡從一數到十後,才稍稍控制住想掐死她的慾望——即使這能帶給他莫大的滿足感,但為了這聒噪、愛惹麻煩的女人而冒著被他爹大卸八塊的險,卻是萬分不值 得。
「向姑娘、向姑奶奶!我們是在『逃命』耶!你看過有人逃命是慢吞吞的嗎?算是幫我一個忙好了,麻煩你閉上嘴不要再說話了。」他迎著狂風,大聲地諷刺。
「噢!我們在逃命啊!」語含驚訝,月兒好奇地轉頭想向後看個究竟,可惜還沒看清楚,就被身後的文謙粗魯地緊緊擁住,他粗長的手臂竟伸向前摟住她的腰。
月兒又羞又惱地倒抽一口氣。他……怎麼可以如此……親密地……摟著她?!他沒有這個權利!雖然大唐風氣甚為開放,但她畢竟是個冰清玉潔的好姑娘,沒有任何人能夠不經她的同意而碰觸、甚至輕薄她!除非那個人是她的夫婿,而她目前並沒有與唐文 謙成親的打算!
月兒用盡全身的力量想掙脫他那粗大堅硬的手臂,那足足有她的兩倍粗,至今她才後知後覺地感受到他的高大結實,可惜她的抗拒沒有奏效,連手上的野兔什麼時候掉下 馬的她都沒察覺到。
「不要扭來扭去的!」文謙蹙眉不耐煩地道。「我知道你這樣不舒服,但暫時忍耐一下,後面那群人並無馬匹,即使有再深厚的內力也會累的,以他們的速度絕對趕不上 我們。」他用力地將她摟的更緊,另一手持韁繩,將身子伏得更低,以利「嘲風」加快 速度。
「不是!」月兒奮力想擺脫「魔掌」,累得她香汗淋漓。「我是說你不可以——」
「閉嘴!月兒。」文謙不悅地打斷她的話。「我不想再聽到你的抱怨聲!你給我乖乖坐好,不准再扭動,否則,等會兒你掉下馬,可別指望我會停下來察看你的傷勢,我這人可是沒什麼同情心的!」
這小妮子都已經捅出那麼大的麻煩了,不趕快懺悔,偏偏還有心思去抱怨嘀咕!怎麼她一點反省、甚至罪惡感都沒有呢?臉上反倒是理直氣壯、無辜得很,好像今日的被迫逃亡真的與她一點關係都沒有。他心裡忿忿不平地想著。
月兒耳裡聽到他的威脅,倒也不敢再亂動,只好惱怒地閉上眼睛,忍受他摟在她腰上的長臂。反正眼不見為淨嘛!
至於這筆帳,以後她會好好跟他算清楚!
良久,月兒感覺到「嘲風」的速度慢下許多,悄悄地睜開眼睛,只見天色已全黑了下來。不知剛才「嘲風」奔馳了多遠?
「看樣子他們沒有追上來,我們進樹林找個安全隱密的地方休息吧!」文謙下馬後,將月兒扶了下來。這在伸手不見五指的黑夜中確實不容易做到,果然,黑暗中隱隱約 約可聽到一句男性的憤怒詛咒聲,和一句輕柔的喃喃抱歉聲。
「對不起,我沒看見你的腳放在那裡,你別再生氣了!」月兒一手拉著「嘲風」的韁繩,另一手掩嘴偷笑,後來想到,反正這麼黑的夜裡他又看不到自己的動作,乾脆光明正大地露出賊兮兮的笑容。
走在前頭探路的文謙,必須注意會絆倒人、馬的樹根,避開刺人的籐蔓,甚至還要拿一根棍子趕開所有被他們打擾到的生物。
此時,他不堪其擾地回頭低吼:「閉上你的嘴,月兒。否則我就把你那美麗的小脖子給扭斷,讓你永遠永遠沒辦法再惹麻煩!」仔細一想,這真是一個讓她閉嘴的好方法 。
「你這種說法好粗野喔!你該不會是為了剛才我『小小』踩了你一腳還在生氣吧?」月兒在他後頭露出戲謔的神情,接下去道:「你不像是那麼小器的人才對啊!」
她已經慢慢摸索出和文謙的相處之道,他雖然壞脾氣、霸道,又有些自以為是,但其實他很心軟,且臉皮薄得很。像現在,她不過隨便誇他一句,她就可以感覺到他整個身體頓了一下,才繼續向前開路。
「我已經原諒你了,這事以後不要再提了。」文謙清一下喉嚨。
習慣樹林的黑暗後,皎潔的月光反倒為他們提供淡淡的光線,使他們的行動更為快速。
「是。」她愉快地答道。
明明是臉皮薄的男人,偏偏以傲慢、自負、壞脾氣來掩飾他的容易不自在。真是好玩極了!她簡直已等不及想再試幾次。
文謙向前繼續走了數十步,看到一個不深的突巖便停了下來。「今晚在這裡休息好了,這個突巖能提供一點遮掩。」
他在突巖旁找了一棵樹,將「嘲風」繫在樹下,讓辛苦一整天的它能吃到草。
「今晚還要我撿枯枝生火嗎?」
「嗯!」文謙抬頭看一下月娘的位置才點頭道:「現在已快亥時(晚上九點至十一點),那群人大概也放棄搜查我們的行蹤了,我們冒險生火應該不打緊,一來可吃點熱 食填飽肚子;二來可讓夜間的危險動物不侵犯我們。把野兔交給我處理。」他把手伸出 來索取野兔。
「嗄?」她骨碌碌的眼珠子差點兒掉下來。「什麼野兔?」月兒依稀記得野兔好像早就不小心掉了,她望著空空的兩手思忖著。
「在逃命前,我不是把野兔交到你手上嗎?你該不會是把它們搞丟了吧?」他慢慢 露出質疑的眼光,緊盯著有些忐忑不安的月兒。
月兒「嘿、嘿」乾笑,笑得好尷尬,哪裡都看,就是不敢直視他的眼光。
「別傻笑了!」文謙開始無奈地彎下腰去搜集大大小小的枯枝。「看來,今晚沒有野味可吃,只好吃以前剩下來的乾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