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簡單!」銀轍冷冷地道:「翩翩受到巫師詛咒,白日為人,夜晚則化身為喜鵲……」
聽完,桑札驀地仰天淒厲狂笑,他的笑聲宛如夜梟悲泣,含著多少憤恨不平與悲涼哀絕。
許久復許久,桑札尖銳刺耳的笑聲緩緩停止,他怒瞪著眼前昂藏的端木野,不甘心地握緊雙拳道:「是老天要亡我!」
他眼見自己苦練的「攝魂大法」只差四日就要告成之際,卻因一時疏忽壞了他稱霸武林的大計,怎麼能不叫他又恨又悲呢?
尤其是那只突然冒出來的笨喜鵲更令人痛惡,全是「它」的錯!桑札恨不得將「它」碎屍萬段,以洩他心頭之恨。
「自作孽,不可活。」
銀轍譏誚地引了《尚書》的一段詞兒,竟覺得它相當符合桑札現今的處境。
桑札痛恨的咬牙聲「喀喀」可聞。
他一字一頓僵澀地道:「我本來可以完成統一大業的,全都是你和那只笨鳥壞了事。老天!我真後悔當初見你飢寒交迫的倒在街上,一時同情心大發而收養了你,如今卻被你反咬一口,真是太不值得了……」桑札老邁的聲音充滿悔恨與蒼涼。
銀轍要不是早已知道自己的身世,肯定會被桑札那番感人肺腑的話給感動的。
不過,既然他已經知道了事實真相,銀轍只覺得桑札這個人虛偽狡猾,死到臨頭了還在找地縫試圖鑽出活路。看來,他得小心提防桑札,免得被他逃出「璇璣門」,釀成大禍,畢竟等他學會「攝魂大法」後,就無人制得了他了。
「桑札,我已經與親生父母相認,改名為銀轍,也從斐騏口中得知你的惡行了,所以,你別白費心機了。」
桑札默默不語。他的最後一絲生機已幻滅,他明瞭自己沒有機會活著離開「璇璣門」了。
「我們該做個了斷了。」銀轍面客嚴肅,低沉的嗓音繃得緊緊的。
石門外,嘈雜的聲音愈來愈小聲,看來,已慢慢分出勝負了。
桑札獰笑一聲。「了斷?想我桑札竟也有如此不堪的下場,我好恨……」
不待他說完,他便七孔汨汨流出腥臭的黑血而亡,留下他未能統一江湖的憾恨。
銀轍見到桑札竟咬碎臼齒內暗藏的劇毒自殺身亡,心裡難免有些唏噓與感慨。
桑札確實稱得上是一代梟雄,連死都不願死在別人手中,實在夠撼人心弦。
憑他的智謀心機、狠毒狡詐,假以時日,必能如願的橫霸江湖,可惜他過於自信自滿,未能將自己的偽裝持續扮演下去……
唉!銀轍雙眉緊皺,心情沉重地走出桑札的寢居,他只希望趕緊將「璇璣門」解散,離開這個令人不愉快的地方。
???
七日後。
在銀轍樸實——翩翩形容為「醜陋」——的寢居內,翩翩、銀轍和他四名師弟全圍坐在矮桌旁,桌上擺滿豐盛的餞別酒席。
「師弟,你們今後有哪些打算?」
銀轍細心地替翩翩夾一道她喜歡的菜餚放在她的碗中,然後含笑地看她低頭狼吞虎嚥。
這些日子他們簡直忙得天昏地暗,除了好言規勸「璇璣門」的門徒離開此地外,還忙著將桑札的珠寶玉器、古玩奇珍拿出去變賣,然後分發給眾門徒做盤纏,其餘的金錢全捐給塞外窮苦的遊牧民族。
現在所有的人都離開了,只剩他們六人而已。
「我和三、四師弟打算結伴回家鄉與親人相認,至於五師弟……」銀轍的二師弟欲言又止。
「師兄,你們用不著擔心我,我決定用身上這筆為數不少的盤纏遊歷江湖,多增加一點見識和經驗。」銀轍的五師弟故作開朗地道。
雖然這二十年來他早已習慣自己是孤兒的事實,但醜惡的陰謀突然爆發出來,他見到每一個師兄都有親愛的家人,心中難免有一些感歎與難過。
銀轍明瞭地頷首贊同。「這倒也不錯,等你玩累了,再到長安找我就成了。」經過這次的事件,師弟們都成熟了不少。
「不行!」翩翩急吼吼地將口中的食物嚥下去,以一種擔憂的口吻道:「五師弟沒有江湖經驗,就這樣放他到處亂跑實在太危險了。」基本上,她把銀轍的所有師弟都當成親弟弟看待。
銀轍好笑地看著她那「老母雞」姿態。「那你有何良策?」
翩翩驕傲地抬高小巧的下巴,理所當然地道:「叫五師弟去黃山找顏天宇玩好了,順便吃垮他。」沒錯!她還是對膽敢搶她「小可愛」的臭老頭感到「感冒」,所以一直在想辦法陷害他——即使現在她身上有二十幾隻天下無敵的異種蟋蟀,但她還是為那件事耿耿於懷。嗚……她可愛的「小可愛」,竟落入歹人手中,想必它現在一定痛不欲生。
銀轍哭笑不得,他從未見過如此會記恨的鳥類。「顏天宇為人古怪,不會莫名其妙就讓五師弟留下來的。」翩翩簡直把顏天宇當作不共戴天的仇人嘛!否則,怎麼一副恨得牙癢癢的模樣。
就為了一隻「微不足道」,滿地都有、一揉就死翹翹的小蟋蟀。唉!銀轍開始感到汗顏。
銀轍的四名師弟早就知道翩翩師嫂為了一隻蟋蟀而與名滿江湖的鬼醫顏天宇結下天大的梁子,所以,他們聰明地豎直耳朵,但不予置評地聽下去。
「誰說的?」翩翩露出一抹沾沾自喜的竊笑。「只要我拿出珍貴的『法寶』,保證五師弟在那裡吃香的、喝辣的,搞不好他還會苦苦哀求五師弟做他的徒弟呢!」
翩翩的自我誇耀一「吹」完,銀轍便對她口中的「法寶」瞭然於心了——畢竟她自以為貴重、了不起的東西不就是那幾樣而已。同時惡兆的預感愈來愈強烈。
「什麼法寶?」五師弟好奇地問。由於攸關他未來的幸福,所以,他決定把事情問清楚,因為翩翩師嫂的價值觀實在太奇特,他怕自己一個不留神就「萬劫不覆」,回不了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