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錯藥?」
「印姑娘不曉得嗎?雲少爺為了替你配出解藥,不惜以身試藥,已經吃了好幾天啦!」婦人拍拍她的肩。「雲少爺這般疼愛你,你真是好福氣啊!」
印秋莢僵住了,甚至連婦人離去,她都沒發現,
雲哥為她嘗藥!這是多麼危險的事,為何沒人阻止他!為何……她一點也不知曉?
在她安逸於黑暗世界中的時候,他正默默為她付出,無論她是否察覺,他一直表達著他的關懷。
她胸口好熱,在心疼、感動的同時,又有一絲竊喜,雲哥畢竟是愛她的,才會為她做這麼多。
她好卑鄙是不?居然為他的犧牲開心,可她控制不住。
秀拳在衣袖裡悄悄地握緊,她身子輕顫如風中葉。
匡雲西終於出來了,拖著幾乎無力的雙腳。「對不起,讓你久等了,我們繼續說,有關……」
「我不想配製解藥了。」她截口打斷他的話。
「什麼!」他呆滯,一臉白癡樣。
「要你如此犧牲以換取我的康復,我的良心承受不住,請別讓我無顏見人。」
他愣了下。「有人告訴你,我嘗藥的事啦?」
她點頭。「我很愧疚。」一想到他為她弄得上吐下瀉、傷神又傷身,她不忍。
「我沒要你愧疚。」
「我回報不起這份恩情。」
「我也不要你回報。」
「可是……」
他扳住她的肩。「只要給我兩個字就夠了。」
「什麼?」
「跟我說『謝謝』,對我笑。我只想要你這樣。」他說。
她瞠目結舌。「為什麼?不值得。」
「你說這話才更傷我。」他放開她,歎了好長一口氣。「原來在你心裡,我是那種凡事必求回報的人。」
她怔忡,一句話也回不出來。
他默默走過她身邊,沉重的腳步聲訴說著無奈與惱怒。
她無言垂首,感覺酸澀的眼眶正某種溫熱的液體所佔據。
他的腳步聲漸漸遠了。
滿溢的淚水滑下眼角,令她滿臉淚痕。
他的腳步聲幾乎聽不見了。
一股沉寂擊中她的心。「雲哥。」再也忍不住地,她追了上去。「哇!」卻一腳絆到地上突起的石磚,砰一聲,跌了個五體投地。
「唔!」手肘、膝蓋間頓時感到一陣痛楚,她身子狠狠一顫,幾乎喪失了再往前進的力氣。
可她還是掙扎著爬了起來,不為別的,只是……不想就這樣與他分開。
踉蹌的腳步繼續向前邁進,一步、兩步、三步……咚!她又踢到某樣東西,身子失去平衡。
「啊——」尖叫聲還卡在喉口,她纖細的身子已跌入一方寬廣的胸膛中。
匡雲西歎口氣,扶她站穩腳步。「小心點。」他話一說完,立刻放開她。
她呆呆地站著,任他的氣味再度遠離她一寸、兩寸、三寸……
不一會兒,她已經察覺不到他的溫暖。
心裡頓時空白一片。以前不會這樣的,尤其在父母俱亡後,她學會了獨立,明白這世上沒有一個人可以一生一世伴著另一個人,總會有人先走、有人被留下。
而她一直是留下的那一個,獨自品味著寂寞和孤獨。
她以為自己已經習慣,事實上,住在大雜院的這些日子裡,她已逐漸擺脫凡事必有人服侍的生活,顛簸卻堅強地邁向新的人生。
然而自從雲哥出現後,她又變得軟弱了,為了他,每每乍喜還憂、且樂且懼。
她厘不清心底的刺痛是什麼,但——
「不要走。」她非常清楚,她不要與他分離。
聽見她的呼喊,他以為自己聽錯了,可下一瞬間,軟玉溫香撲進懷裡。
「芙妹!」他怔忡。
「對不起,謝謝你,」印秋芙螓首埋在他胸前,淚珠兒一滴滴濕了他衣襟。
他愣了一下,唇角輕輕彎了起來,「不客氣。」不知為什麼,她哭得恁般傷心,他卻覺得開心,好像……
對了,在他瀕臨西境的領地上,崇山峻嶺,長年自雪冰封,想要見著一抹綠,得費上千辛萬苦,
可當那細心呵護的種子發出嫩芽,青翠翠地迎風招展時,天大的辛苦也有了回報,
啊!原來他也不是多麼君子的人,他還是想要報償的——她的依賴。
* * *
印秋芙終於決定接受運功逼毒的治療方法。
原以為雲哥會樂於接受,畢竟,不必再日日嘗試那危險至極的草藥,搞得自己上吐下瀉,怎麼想都是件好事。
誰知,他呆滯了好幾天。
真到秦冰看不過去,一巴掌扇回他的神智。「你到底在蘑菇些什麼?先前印小姐怕羞,不允逼毒-事已耽擱了不少時間。如今,她好不容易答應了,你又東拖西延的,是希望她毒入五臟六腑,直到無法可治嗎?」
匡雲西哀怨地吐了口長氣,「就准芙妹怕羞,不許我害臊嗎?我可也是頭一回在姑娘家面前脫光衣服耶!」
他這話一出,教所有人笑暈了好幾天,
可沒人相信他,
雖然天雷幫乃武林一大派,常人難窺其真容,但他們起碼聽過流言,知道其少幫主年少風流,生平無大志,最愛尋花問柳。
匡雲西居然說他沒在女子面前寬過農,誰信哪!
馬大嬸首先搶白他一頓。「你是沒自動在姑娘家眼前脫過衣!沒關係、沒關係,馬大嬸可以代勞,」說著,她就想去剝他衣服。
「喂!」匡雲西遠遠跳開一大步。」不管是自動,還是被動,我從沒幹過那件事。」
「我說姑爺啊!你這樣推三阻四的,該不會是想討紅包吧!」安伯啐他一口。
匡雲西怔了下,別怪他沒見識。不知花街姑娘對於初次經驗的小伙子有給紅包、討個綵頭的習俗,
其實他出生皇家,真想風流,隨手一招,富娥舞姬蜂擁而至,還需要上青樓嗎?只是他不喜歡罷了。
爾後,西荻國勢日微,憂煩政務民情的時間都不夠了,哪有空閒上青樓踩踏,
就這樣,匡雲西度過了純潔無邪的三十餘年,至今,仍舊是童子雞一隻。
男女間的甜頭他沒嘗過,倒是練功得了不少好處,童子身讓他的「少陽神功」威猛無匹,成年以來,未遇任何敵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