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哭些什麼呢?現在她終於曉得「娶親」是怎麼一回事了,那代表著祈燁的生命中會進入一個非常重要的人,是個會與他相伴一生的人。
一生啊,一生有多長呢?
香兒說,以她的身份該算是祈燁的「侍妾」,就是床伴的意思;那,什麼又是「床伴」?
「『床伴』是陪貝勒爺睡覺——就是做『那事』的人,是沒什麼感情的;像我從前待的那官老爺家就有好多侍妾,如果年紀大了就會被遣走呢,看起來好可憐哦……」香兒是這麼說的。
是啊,祈燁的確曾說過要她同來京城當他的「侍妾」……為什麼她只能當侍妾,而不能當那個和祈燁相伴一生的人?
「像貝勒爺這種身份顯赫的人,非得也是什麼王府格格之類的才配得上——就像若蘭格格,她可是當今皇上的女兒呢,真正的金枝玉葉,格格中的格格!像我們這樣沒背景的人是一輩子也不可能和像貝勒爺這樣的人攀上親的。」
身份?身份是什麼東西呢?
娘,外邊世界太多事她不懂得,這些事一件件困擾著她;而現在,甚至是讓她覺得心痛難當。終於,她懂得了心苦痛的滋味兒!
她哭的就是自己的確是把心交給了祈燁,但這卻不是相對的!
香兒說,那時會那麼疼是因為祈燁太粗暴了。「那些爺兒們都是一個樣,可我相信貝勒爺一定不敢對若蘭格格這麼粗暴!」
是這樣的嗎?是因為她只是「侍妾」,不是祈燁真正長久相伴的人才會如此嗎?她,對祈燁來說並不重要,是沒有感情的人、是床伴……
娘,這顆心她不想尋了,丟掉算了!
她好想念山林,想念那個沒人打擾的幽靜地方,想念從前的自己。如果離開祈燁回到山裡,她能再尋回從前的自己、那種思念之苦不會再襲擊她嗎?
曦寧撐起一夜沒睡好而有些沉重的身子,忽地在手邊摸到一個觸感冰涼的東西,她沒什麼精神地低頭覷瞧,這一看才發現那竟是——
她瞬地睜大了雙眼,不可置信地拿起那冰涼的東西——是她在山裡頭刻的雪猴沒錯!
可是……曦寧不自覺地左右望了一下。
它怎麼會在這兒?在祈燁離開山林後她就找不著這未完成的猴子,原來是讓他帶走了;可是,之前它是擺在這兒的嗎?
想著,曦寧下了床,走至門外尋找香兒。
「曦寧姑娘,你醒了?」曦寧姑娘向來起身早,今個兒卻足足晚了近兩個時辰才起身,想必是昨夜……香兒面露喜色地盯瞧著才從書齋走出的曦寧。
昨天她說了許多不該說的話,一半是因為想起在從前工作的府邸中所見到的事而生氣,因而說了些氣話,可在曦寧姑娘耳裡聽來可能不太好受,她也是挺後悔的。但想不到的是,貝勒爺竟在昨夜那樣的大喜日子來找曦寧姑娘,對她的重視可見一斑,她自是打從心裡替曦寧姑娘高興!
說的也是,以曦寧姑娘這樣的好性子及絕色美貌當然能換得貝勒爺的真心嘍!她真是太蠢、太多嘴了,才會在昨日亂說話。幸好,想必曦寧姑娘現在也該是很開心才是!
「香兒,你有沒有刀子?」曦寧沒注意到香兒喜悅的臉色,她一心只想完成這隻猴子。
「刀子?曦寧姑娘你要刀子做什麼?」好好兒的,拿刀子多危險。
「我想刻石頭。」
「刻石頭?」
「嗯,這個。」曦寧將那隻小猴兒遞到香兒眼前。
香兒一瞧,什麼石頭呀!她雖見識不多,但也總是待過大戶人家,這類東西總還能分個好壞,這分明是塊上好的玉嘛!
「你說這是石頭?」香兒的眼眉全皺在一塊兒了,再不懂世故也不該連石頭和玉都分不清呀!「這可是上好的玉,很值錢的。」她接過那隻玉猴細細地瞧了一回,發現這刻工真是好。
「很值『錢』?」又聽到這個她不懂的名詞了,這兒的人好似很在乎「錢」這東西。
「是啊,你打哪兒拿來的?」香兒將猴子還給曦寧,問道。
「這……我住的地方很多呀,我常拿它們來刻東西。」
「這是你刻的?」她住的地方很多玉?如果她家裡頭有很多這樣上好的玉,那她也該是什麼有身份人家的小姐才對呀!的確,曦寧姑娘的氣質很特別,跟一般在民間生長的女子完全不一樣,好似在被保護得很好的環境下長大,所以除了美貌外還能這樣出塵脫俗。唉,難怪貝勒爺如此重視她了!
「嗯。」曦寧點頭。「香兒你有刀子嗎?」她再次問。不知為何,她現在十分想將這隻猴子完成,什麼石頭、玉呀的分別,或是它有多值錢都無關緊要了。
*** *** ***
南書房內一片沉靜肅穆,空氣彷彿要凍結起來般的冷僵。皇上身著華麗龍袍,凝眉閉目為首而坐,一室都因他嚴峻的面色而悄然。
「你說的,都是真的嗎?」在一陣靜默後,皇上才緩緩開口,聲音沉穩有力。
「是。」祈燁立在座前,沉聲應答。
皇上在案上用力一拍,站起身來踱步。「不像話,太不像話了!堂堂大清朝的皇格格竟然逃婚?這若蘭真是太不像話了!」這簡直將他的龍顏丟盡,根本無視父命!
「皇上息怒。」祈燁平穩著聲音道,並未為皇上的震怒所動搖。
「息怒?這教我怎麼息怒?人倒跑得乾淨,連個影兒也不見!」皇上還不止地踱步,整個眉全鎖在一塊兒。
「只怪臣沒盡全力保護好若蘭格格才讓她離去。臣,有罪。」
皇上瞥了一眼祈燁,止了腳步歎氣道:「什麼有罪沒罪的,你要我現在同你算這帳嗎?」他手指著祈燁微怒地問,之後手背在身後又再度踱起步來。「這若蘭打小古靈精怪,就是花樣兒多,想不到長這麼大了還闖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