緩緩濕潤起來的雙眸中,蕩漾著納真滿心的感動:是她,老天爺,這正是我等了一輩子的女人,這一次不論說什麼,我都不准任何人奪走她,連神也不能!「傻瓜,你這麼急著在短時間內知道那些幹什麼?」
「因為你是這麼的威名顯赫,既是蒙軍內唯一的弓箭手長,又是世襲的千戶,去年受封為與你先祖齊名的『天下兵馬大元帥』,將來還有可能破格接任木合黎的『國王』封號,」她掙脫了他的懷抱,起身走到方才帶進來的托盤前,一邊斟酒,聲音一邊漸漸的低下去。「而我卻是這麼的平凡,常常跟你在一起時,我都能夠感覺到別人的眼光全在說:『納真是那麼的偉大,而這波斯女子是如此的卑微。』」
「桑兒——」納真已經跟著起身。
但仙齡又搶著說:「可是我並不想,也不甘於服輸.你是可汗倚賴的人將,在時間的分配上,我勢必要與大家來分享的,甚至偶爾還得做出適度的犧牲;不過在感情的世界裡,我卻不想跟任何人共有你的愛,納真,我付出的是百分之百,所以得到的,也要求必須是完整無缺的。而為了做一個能讓你全心全意鍾愛的女人,首先我當然得熟知你的一切,才能投你所好。」她執起色澤紫紅,清澈透明的酒來。「比如說你最喜歡喝用篤斯秧上的醬果所釀製的篤斯越橘酒,這種酒酸甜適中,餘香久存,風味獨特,醇香宜人;元帥,我陪你喝上兩杯,如何?」
納真搖了搖頭,一手環上她的腰把她拉近,一手則接下酒杯,放回几上去。「阿斯蘭,你真是個傻瓜。」他將她的纖纖玉手接過來抵在他鼓動的心跳上。「以前,這裡是寂寞的,所以才需要酒,需要不斷的追求功名利祿,來充塞那其實一直無法填補的空虛,直到認識了你,我才終於曉得自己長久以來所渴望的,究竟是什麼。所以我並不偉大,我根本只是個每與你多相處一天,就會後悔沒有早一點向你父王要求履行婚約的笨蛋而已,如果你知道自從與你相見以來,我心裡無時無刻,都烙印著你的倩影,那你就不會再操剛才所說的那些無謂的心 。」
「納真!」仙齡深深地埋進他的懷中,欣喜的淚水,不禁自閉上的眼裡滑落下來。「傻瓜配笨蛋,剛好哩。」她在淚中嘲謔著說。
「你是真心這麼想的嗎?」納真低下頭來搜尋著她。
「想什麼?」羞於讓他看到自已滿面淚痕的仙齡,卻一個勁兒的往他的肩窩裡躲。
不過到頭來,還是被納真給執起了下巴,並立刻親吻著她臉上的淚珠說:「認為納真配得上你?」
她的雙手繞到他的背上摩挲著。「你在胡說些什麼啊?這世上哪有你配不上的人。」
「就是你呀,你非但容貌出眾,而且蕙質蘭心,最難得的是知識淵博,與你談古論今,是我近來的一大樂事,等成親以後,我一定要帶你到可汗面前去獻寶一番。」
在他懷中的仙齡聞言竟渾身一震。」
「可汗秉性溫厚,你不必懼怕。」納真急忙安撫道。
「你誤會了,」仙齡急急忙忙的辯白。「我知道忽必烈可汗濡染了很深的漢文化,頗懂得『以德服人』,甚至於『以大事小』的道理,我並不怕他,相反的,我還非常期待能夠早日見到他這位英雄人物。」在元史上,忽必烈的地位,恐怕僅次於成吉思可汗吧。
仙齡的談話中,經常會出現一些納真不太明白的字句,但聽久了,也就習慣了。想來必是因為她回漢混合的血統,再加上住在各色的人種俱有的大都多年,所以遣詞用字,才會難免有些混雜的關係。
「那為什麼你剛剛會嚇得顫抖起來呢?」
「令我激動的,是你在那上頭的另一句話。」
「那上頭……」納真省悟起來,不禁換成他緊張的說:「你可別是要告訴我,說你不願意。」
「你真的要娶我?」她願意,一千一萬個願意。
「別忘了,你可是在娘胎內就許配給我的新娘,打從可以成親的十八歲起,為了等當年才十歲的你長大,到現在我已經足足苦等了十年,怎麼?難道你還忍心讓我再繼續等下去?」
想不到才二十三歲的自己,竟然還得扮小三歲,不過「昔』』非「今」比,從未來過來的她,細膩的皮膚比起現代的年輕女子,應該還是有過之而無不及的吧。
見她沒有立即回答,納真更加緊張的逼問:「真的忍心?」
仙齡回過神來,不禁失笑著嬌嗔: 「哪有人求婚,像你這麼凶的嘛。」
「我不管,」納真索性露出難得的稚氣耍賴道:「今晚你非答應不可,否則我娘兼程趕來,都沒有媳婦兒好疼,叫我如何跟她交代?」
「你娘要來?」
「獨子的終身大事,她不來打點怎麼行?」納真的雙唇已經一路親吻到她的唇邊來。「快點答應,不然我一定吻得你喘不過氣來。」
「我願意,噢,納真我願意,你就快點兌現你這最甜蜜的威脅吧。」
納真果然立刻覆蓋住她帶笑的紅唇,像永遠也得不到饜足似的,展露他涓滴不存的纏綿情意,而仙齡也毫無保留的熱情回應,那醇美的滋味啊,可比紫紅色的篤斯越橘酒還要令納真迷醉。
第七章
「哎呀!這是什麼?」納真的母親對著一桌子色澤光鮮的菜式驚呼道:「美成這樣。」
「是桑兒特地為您準備的『花宴』,」納真一臉「與有榮焉」的驕傲喜色說:「她說娘名叫海棠,吃她煮的第一次家常小菜,自然要能配合您的『芳名』才行。」
「這還叫家常小菜?」海棠立即拉起坐在她右手邊,一直默默無語的仙齡的手說:「累壞你了吧?以後可不准再這樣大費周章了,萬一弄粗了這雙手,真兒可是會要我這個做娘的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