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若不這樣,你又不知要逃避到什麼時候。」對於她的極欲逃避,他是瞭然於心的,所以用這只為她而傷的手,小小的威脅一下亦無不可。
暗自猶豫思索了一會,她下定了決心,「好吧!我們談,可是你得讓我先去拿藥,回來再談。」
「行!」她願意坦然面對的態度讓朗朗的笑容重新回到他臉上,被燙傷的手似乎也不再那麼刺痛了。
很快的,靳雪苓拿著醫藥箱的身影再度出現,雖然她很想有多一些時間去思考要如何面對和他的談話,但她卻無法漠視他手上的傷,畢竟那是為她而傷的。
她輕柔又小心的為他上著藥,看著那只因受沸水燙傷而整個紅腫起了水泡的手掌,不知怎的,淚又悄悄的泛上眼眶。
太久了,自從父親去世後,她已經太久沒有感受到這樣的關心和對待。
尤其當至親的人不是背叛她,便是離開她之後,她將出自己的心深鎖起來,除了復仇,再也沒有其他情感。
但是今天,那種被關心的感覺盈滿了她的心,重新喚回她心裡深處被愛的渴望。
一滴眼淚無聲地滴落,恰巧掉在東方天野的手掌上,他倏的闔起掌心,將那滴淚緊緊的握在手心。
「怎麼了?只不過是一點小傷,不要緊的。」那滴淚觸動了他的心疼,他伸出另一隻手,溫柔地端起她的臉龐。
凝視著那泛著淚痕的臉蛋,他忽然覺得這顆眼淚好珍貴,就像傳說中美人魚的眼淚般,顆顆凝結成珍珠,這代表著她也有些在乎他。
無言的四目對望著,淡淡的情愫在他們之間奇異的流動,靳雪苓甚至讓抹藥的動作停頓下來。
而東方天野也忘了自手掌傳來的疼痛,迷失在彼此的眼眸中,所有的仇恨和心結亦在此刻被全數遺忘。
直到突如其來的電話鈴聲響起,將他們從混沌的迷霧中拉回,兩人都嚇了一跳,回到了現實。
靳雪苓強掩著狂亂的心跳,故作無事的繼續將藥抹上他手上的紅腫,而東方天野則是不耐煩的瞪著一聲響過一聲的電話。
他十分不想接起這通電話,因為他很想與雪苓好好談談,希望她能相信自己對她有了異樣的感情,而不是一味的逃避。
但是電話鈴聲卻硬是不肯間斷,好像篤定他一定在家似的,他看了看靳雪苓的漠然,終於還是認命的接起。
而靳雪苓面無表情的替他上藥,私心希望這通電話有要事傳達,那麼她就可以不要去面對他。
她並不想和他談,尤其是她現在的心情複雜得連她自己都不瞭解,她需要時間好好釐清這種曖昧的情況。
東方天野即使接起電話,眼神仍不曾離開過靳雪苓片刻。
但電話那頭傳來出人意料的訊息,讓他的眸中頓時迸射出一絲精光,驅走那股柔情。
他收起放在靳雪苓身上的心思,認真而又專注的講了一會兒電話,對著電話那頭的人下達簡短又明快的指令。
當他結束與對方的通話,對著專心收拾藥品的她說:「別收了,你先和我出去一趟,我現在有個會議非去不可。」
「啥?」彷彿聽不懂他的話似的,她不解的看著他,心中兀自臆測他的用意。
這幾個月來,他從來不曾要求她和他出席公開的場合,如今他這麼說又意味著什麼呢?
可她絲毫不想和他連袂出席,這樣等於是將他倆的關係大剌剌的攤在眾人的目光前。
想到別人鄙夷的視線,靳雪苓忍不住瑟縮了一下,她猶豫地望向他,鼓起勇氣吶吶的問:「我……我可以不去嗎?」
「不……」拒絕的話本已脫口,但看到她小臉上那種祈求的表情,東方天野還是忍不住的同意了。
雖然他不想在此刻讓她一個人獨處,免得她又胡思亂想,拉遠了彼此的距離,可是瞧她為難的模樣,也讓他心疼的不忍強求。「好吧!」
不敢相信他會答應,靳雪苓原本被失望覆滿了的臉蛋在轉瞬之間發出喜悅的光芒,卻惹來東方天野的怒瞪。
她連忙收起興奮的表情,回復一貫的冷靜向他道謝。「謝謝你。」
「別客氣!」他沒好氣的回道,心中暗暗氣著自己對她竟硬不起心腸,不過看著她眼裡閃爍的愉悅光芒,那氣倒也來得快去得快了。
東方天野毫無預警的一把拉過她,二話不說的吻上她的紅唇,算是小小的補償一下他輕易的讓步。
當心中的慾望小小的饜足,他對著臉色有些蒼白的她,體貼的說:「昨晚你也沒睡好,今天你就休息一天吧!」
說完,他拎起自己的西裝外套獨自出門,將別墅完全留給她一個人獨處。
看著他離去的背影,對於他那顯而易見的改變,她的心湖激起一圈圈小小的漣漪。
他的溫柔像是包裹著糖衣的毒藥,讓人想要抗拒,卻又難以抵擋那誘人的色彩。
她可以用漠然抵擋他的怒氣,但她該用什麼樣的態度來對抗他的溫柔呢?
第六章
冬陽暖照,讓大地彷彿整個蘇活起來。
走在來來往往的行人間,偷得浮生半日閒的靳雪苓毫無目標的走在街頭,享受這難得的自由。
不想待在別墅中,因為它就像是一座籠子,將她牢牢的困在其中。
倒不是東方天野曾經限制過她的行動,只是心不得自由。
只要她待在那間房子裡,很難不想起她和他之間的交易,也一再提醒她不再屬於自己的事實。
雖然不曾後悔過自己的決定,但卻很難不去在乎,所以只要情況許可,她總是拖到最後一分鐘才回到別墅。
這樣的生活既不好亦不壞,不過倒是覺得自己像是少了幾分生命力的人偶,沒有目標的過一天算一天。
而今天她正要出門時,剛好接到了美國康乃爾大學的入學通知,令她的心情更加低落。
大學念文學的她,對於出國去接觸外國的人文氣息一直有著很深的期待,可是父親的突然過世,讓她不得不放棄自己的理想,鎮日周旋在一個接著一個的數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