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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7 頁

 

  「明年初我會同岑教授到加拿大魁北克開會。」

  萼生一怔。

  這倒是新鮮事,岑氏父子都喜歡向女友保證可以把她們弄出去見見世面。

  「已經批下來了。」蘇美芝洋洋得意,毫不隱瞞。

  能告訴陳萼生,可見很多人都知道。

  萼生替舅舅擔心。

  「到時別忘記來看我們。」蘇美芝喜孜孜。

  太可怕了,舅母還在做夢。

  「岑教授同我說,你最聰明。」

  「我?」萼生不敢相信舅舅這樣讚美她。

  「有很多事要向你請教,譬如說,用旅遊證件,最長可以住加拿大居留多久?」蘇美芝閒閒地問。

  萼生明白了,原來舅舅安排這次會面,不是為她,而是為蘇美芝。

  她十分惆悵,至今才清楚岑仁吉不是一個有親情的人,不必對他存有任何幻想。

  萼生抬起頭來,「我們改天再談吧,今天約了人。」

  「什麼,你不是一整天都有空?」蘇小姐意外。

  萼生笑笑,「舅母等我呢。」

  只能夠這樣推搪她。

  萼生轉身朝停車場走去。

  這個時候,她只想抽一支煙,喝杯冰凍啤酒,與要好的朋友打情罵俏,算是一天。

  劉大畏詫異地看著她,怎麼搞的,前後不過廿分鐘,興致勃勃的上樓,一臉懊惱的下樓,誰掃了她的興?面色黑如玄壇。

  他還以為她會在大學堂逗留竟日。

  她沒有上車來,站在廣場的欄杆看風景。

  山下有重重的霧,一陣勁風把她的薄衫與絲巾吹得住身上貼,劉大畏這才發覺她今日穿著裙子,風鑽進裙胯,鼓蓬蓬,如一朵大蓮花。

  小劉想過去說,來,別煩惱,帶你去吃燒餅油條,但終於沒敢動。

  他一向注視她的背影,似想用目光,在她V字型背脊上灼下烙印。

  過良久萼生才回過頭來,面色已霽。

  她一向是個懂得開導自己的人,從小到大,遇到不愉快事,瞬間即忘,絕對不會與自身過不去。

  「走吧。」她說。

  她發覺小劉戴著一副墨鏡,正嚼口香糖。

  「告訴我,老劉,」她感喟地說,「你想不想出國?」

  他搖搖頭。

  「你的未婚妻呢?」

  他又搖搖頭,跟著問:「去哪裡?」

  「有什麼好去處?」

  「好去處都不是我可以去得到的地方,所有外國俱樂部的游泳池、網球場、跳舞廳、大菜館,都沒有普通人份。」

  「一定有公共設施吧。」

  「太雜太亂了,你不會要去的。」

  「你好像很懂得判斷一個人。」

  小劉笑笑,「我送你回酒店,好讓你參加現環島一日游。」

  陳萼生到這個時候,真不得不承認她喜歡劉大畏,無他,他逗她笑,多麼難得。

  「老劉,你應該去理個發,穿套整潔的衣裳,你可以做得到,為什麼不?」萼生好意勸他。

  他一聽,嗤之以鼻,「我是職業司機,能夠把客人安全迅速載到目的地,便是個盡責的好司機,我並不希企有誰敬我的羅衣,有誰不。」

  真是抬槓好手,萼生為之氣結。

  「再說,你又不是不認識賣相奇佳的外國人同中國人。」

  「好了好了,」萼生息事寧人,「是我多嘴。」

  她終於上車。

  「老劉,明日我要到和平鄉辦些事,請一早來接我。」

  「你倒是挺勇敢的。」

  萼生沒好氣,「這次我不會走近豬欄。」

  過一會兒劉大畏說:「有一件事,我想同你坦白講。」

  「其實你乘電氣化火車可以直抵羅湖,只需四十分鐘,區區數十元票價而已。」他終於招供了。

  「我知道。」萼生悠然說。

  「什麼?」

  「我並沒有你想像中那麼笨。」

  「那你幹嘛花數倍時間金錢乘我的車?」

  「從羅湖站到和平鄉要步行大半小時。」

  「你可以搭接駁車。」

  「算了,那些車是用來載豬載菜用的,半天截不到一輛,這種天氣,弄得不好,中暑昏死都有分,」萼生停一停,解嘲說:「資本主義小資產階級自幼貪圖逸樂,無話可說,噯、但是直接製造給你賺取工資的機會,促進社會繁榮,有何不可?」

  劉大畏過一刻問,「你不怪我?」

  「絕不怪你。」

  他似鬆口氣。

  「劉大畏,明天見。」

  萼生一走進酒店大堂,就看見一個熟人坐在大沙發裡打盹,簡單的行李就在他腳跟。

  她輕輕走近他,在他身畔叫,「關世清。」

  阿關聽見熟悉溫柔的聲音,馬上睜開眼睛笑,順手握住女友的手,把她拉到懷中,深深吻她的臉。

  這一幕剛巧被站在玻璃門外的劉大畏看見,他手中拿著陳萼生漏在車中的絲巾,想要交還她,不期然看到這麼親熱的一幕。

  有幾秒鐘的時間,他尷尬得漲紅面孔,隨即發覺那只不過是洋人早已習慣的親熱動作之一,獲准在公眾場所表演,由爽朗的陳萼生做來,絲毫不覺猥瑣,只見他倆隨即一絲不苟的說起正經事來。

  劉大長又有點羨慕。

  人家的社會風氣真開放自由,沒有吃人的禮教,也無坑人的教條。他低下頭沉思半晌,把絲巾折好,放進口袋,轉身離去。

  萼生剛剛與阿關講到要緊關頭,「你沒有訂房間,打算住哪裡?」

  「櫃檯說你那間是雙人房。」

  「啊不可以,」萼生笑著擺手,「人們會怎麼說。>

  「小姐,請我上去淋個浴喝杯咖啡睡個覺總可以吧!明天下午就有空房。」

  「你不是說好明天來?」

  「我墮入愛河,急不及待要見一個人,是不是一項罪名?」關世清沒好氣。

  他跟她上房間。

  扔下行李,撲到床上,緊緊摟住枕頭,呻吟一聲,就不肯再起來。

  「伯母叫你越快回家越好。」他聲音迷糊,就要入睡。

  「我省得。」

  「嚴教授說,報告毋須廣泛,但求深入,你個人的觀感最重要。」

  萼生在檢看關世清的行李,「天,你把紅外線攝影鏡頭都帶來了。」

  阿關得意洋洋,「老價錢置的玩意見,怎麼捨得不帶,拍一些珍貴照片,配你的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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