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關沒有質問?」萼生鄭重地問。
「他們哪裡識貨。」
「阿關,我不認為如此,你不應低估他人智能。」
「可是他們沒有問題,任我通過。」
「我們不需要這麼嚴重的器材。」
一陣鼻鼾回答了萼生的問題。
「阿關,阿關。」
巳經像豬一樣的睡熟了。
不管怎麼樣,豬不遠萬里而來,專為了看她。
二OO四年又如何,女性將永遠為對方一點點小動作感動。
萼生並沒有把阿關當作她未來配偶、那似乎是相當遙遠的事,她父母十二分遲婚,在人生路上足足走了一半才相遇,雙方採取溫和文明的姿態,凡事有商有量,萼生印象深刻,決定傚法。
再過十年方論婚嫁未遲。
或是索性不論亦無關係。
她倒在另外一張床上,用手臂枕著頭,看著天花板沉思。最好那個人不扯鼻鼾。並且,會逗她笑。
要求好像很低。
笑是最重要的,只要能夠笑,生活樸素些無所謂。
陳家一直充滿笑聲,父母不但幽默,跡近滑稽,從不扳著面孔做人,什麼都能大而化之。
芝麻綠豆,都拿來取笑。
真是歡樂之家。
關世清十歲八歲時上陳家來玩,他膽小,一直說不敢看恐怖電影,陳伯母便叫他用手蒙住雙眼,與萼生並排坐一起。
半晌,陳伯母要撥開阿關的手,他死不從命,過一會兒,發覺聲響一點也不可怕,他偷在指縫張望,原來螢幕上播放的是迪士尼最美麗的動畫製作幻想曲。
關世清一直被取笑了十多年,永不超生。
萼生微微笑。
東西兩岸都有她矜貴的回憶。
「在想什麼?笑咪咪的。」
沒想到阿關已經醒來,鼻鼾已經停止,他正看著她笑。
「在想我同你有多幸福。」
「何以見得?」關世清詫異。
「你不曉得這裡的年輕人有多嚮往西方社會的生活。」
「可是我同你何嘗不需要為生活掙扎。」
「一年買汽車,三年買房子,打工賺大錢,直通理想路,不算掙扎了。」這是他們一貫的想法。
關世清搔搔頭皮,「那麼,為什麼至今我還住在父母家的地庫裡?」
萼生可逮住機會了,拍著手說:「因為你蠢。」
關世清起床刮鬍髭淋浴,熟不拘禮,一邊說:「自飛機場出來,一直到酒店.所見到的女孩子,一個個美如蜜桃,會不會是挑選過,不合格不准做事。」
萼生心一動,有什麼稀奇,賣相好當然全世界占使宜。
「明天有什麼計劃?不如我們--」
「明天我有事。」
「不管什麼事,道義上你都非讓我參加不可。」
「我到鄉下邊陲地帶探親,你也去?」
「難不倒我,你能去我就可以去。」
關世清換上乾淨衣決,看上去真是一表人材,若果真要挑剔,可以說阿關太過單純健康,整個人如一張白紙,而男人最動人的魅力來自生活的經歷與滄桑,一分不經意的寂寥與憔悴。這些,阿關都欠奉。
第五章
況且,兩人一起長大,他的事,她幾乎知道得比他還要清楚,絲毫神秘感都沒有,也十分乏味。
除外,阿關沒有缺點,他百分百是個好青年。
「我們去找間精采的飯店大嚼一頓。」
可惜老劉不在,萼生驀然想起這個人,他愛吃,又老馬識途,一定可以帶路。
現在,他們只能在酒店附屬的上海菜館用膳。
關世清已經非常滿意,叫的菜足夠八人用,什麼醉轉彎、烤麩、清炒蝦仁、鍋塌魚、毛豆素雞、辣子雞丁……幸虧這一對年輕男女食量驚人,手揮目送,居然也吃了大半。
萼生一邊吃一邊掛住兩個人,母親,與劉司機。
她不住覺得滑稽,這兩個人怎麼可以相提並論?
偏偏萼生認為他倆會對這桌菜讚不絕口。
簽帳的時候,阿關問:「可不可以開公數?」
萼生瞪他一眼,「什麼公數會供夥計這樣吃法?」
「那麼我來請客。」他取出信用卡。
老好關世清還是老好關世清。
那天晚上,他倆共寢一室,相安無事。
阿關說,「香江仍然同傳說中七彩的香江一模一樣。」
萼生不敢苟同,殼子固然不見有異.但是精魂大有出入。
大早電話就來了。
萼生撲過去接,已經來不及被阿關捷足先登。
一聲喂,萼生將他的手打開,給他老大的白眼,同時問對方:「哪一位?」
「車子已經到了大門口。」是劉大畏。
「馬上下來。」萼生放下電話。
關世清問:「誰?」
「你幹嗎聽我的電話?」萼生光火,「誰給你這種權利?」
「我下意識侵犯了你的私隱,對不起。」阿關鬼叫,「那是誰嘛,何用如此緊張?」
一言提醒了萼生,真的,又不是什麼要人,有啥好顧忌的。
別人要誤會,讓他誤會好了,何用在乎,萼生的性格也頗為自由散漫,最不喜解釋。凡有人看不清事實,那純粹是該人之損失,與她無關。
緣何緊張?
忽然,萼生明白了,她一向不在乎,是因為那些人不值得她在乎,她根本看不起那些人,從頭到尾不屑,凡事必有例外,她已把劉大畏視作朋友,他如何看她,她認為重要。
萼生連忙刷洗更衣,搶過手袋,同關世清說:「限你十五分鐘到大門口,逾時不候。」
她在樓下看見劉大畏,朝他點點頭。
劉大畏神情冷冷,問道:「睡得可好?」
萼生刷一聲把臉拉將下來.厲聲問:「什麼意思?」
小劉嚇一大跳,只得噤聲,也沒有笑容。
萼生朝他吆喝:「還不陪我去買乾糧。」
劉大畏指指車廂後的大包小包,「都替你辦妥了。」
萼生臉色稍霽:瞼等齊了人立刻上路。」
關世清很快也下來了。
萼生見他手上提著器材,便說:「我勸你不要把它們帶出去。」
「放在酒店房間裡我不放心,」阿關非要大展身手不可,「就這輛車?」他已經坐到司機旁邊去。
萼生只得任他。
劉大畏已經開動車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