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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0 頁

 

  萼生一聽,頭上猶如被澆了一盤冷水,牙關打戰。

  半晌,她說,「快替我找律師--」

  劉大畏已經搶過電話,「我們現在正在出市區途中,請你代為知會領事館人員,我們稍後見。」說完他掛斷電話,「上車。」

  「為什麼不讓我找律師,」

  「陳萼生,你聽我講好不好,動不動找律師,這裡要到檢察院查完交法院審訊時才准聘請律師進行辯護。」

  萼生吞一口涎沫,「不,我記得不是這樣的,這規矩是幾時改的?」

  劉大畏歎口氣,從口袋要取出一隻扁平瓶子遞給萼生,「喝口洋酒鎮定神經,來,上車。」

  萼生把扁壺中所有拔蘭地全部灌入肚子,嗆住了,直咳出眼淚來。

  說也奇怪,酒一下肚,一股熱流自丹田上升,她頓時覺得稍為輕鬆。

  劉大畏看她一眼,「看樣子你頂擔心那傻大個兒。」

  萼生紅著雙眼,「他媽只得他一個兒子。」

  「不致於這樣啦,如果只是行政拘留,希望在十五天拘留期內把他弄出來。」

  驚惶間萼生只覺得人人都好似對當地法律滾瓜爛熱,只除了可憐的她與關世清。

  她喃喃自語:「十五天。」

  「這不是刑事法,」小劉安慰她,「只對一些輕微的違法行為進行拘留。」

  萼生癱瘓在車位裡。

  到達領事館,已是下午,劉大畏說:「快進去,只恐怕人家提早休息。」

  「老劉,」萼生嗚咽,「你等我。」

  劉大畏點點頭。

  萼生忽然忍不住,過去伏在小劉肩膀上一會兒,才轉身進大廈去。

  史蒂文生已在等她,匆匆延她進專員房間,萼生見到這兩個紅顏綠頭髮的洋人,卻如看到親人般,再也不能控制,號淘大哭。

  「噓,噓,別害怕。我們已經發出照會,請把關君的護照號碼給我們。」

  萼生掏出記事部子翻出記錄遞過去。

  專員說:「希望他不是被控間諜罪。」

  萼生聞言仆倒寫字檯上。

  史蒂文生一直把左手按在萼生肩膀上,這時蹲下擁她入懷,「我們會一直陪你,別擔心。」他撫摸萼生被汗水浸濕的頭髮。

  「我們立刻派人去斡旋,請回去休息。」

  萼生懇求,「有消息請隨時與我聯絡。」

  「我們省得。」

  史帶文生扶著陳萼生離去。

  萼生懊悔得要吐血,抓住史蒂文生毛茸茸的手臂,「我為什麼要到這個地方來?」

  忽然有人插嘴,「這是一宗意外,不要怪自己,切勿內疚,這不是自我審判的時候,日後與關君返回溫哥華,才慢慢討論未遲。」萼生當然知道這是劉大畏,不以為奇,史蒂文生卻怔住了,他抬起頭打量這個其貌不揚的年輕人。

  劉大畏說:「我去把車子開過來。」

  他一走開,史待文生便問:「這是什麼人?」

  萼生疲累的說:「我僱用的臨時司機。」

  史科文生愕然,「司機?」

  萼生點點頭。

  「你真相信這人會是一個職業司機?」史蒂文生笑出來。

  萼生在這一刻內心澄明一片,靈光一閃,什麼都明白了。

  真是當局者迷,這一個星期來她一直為其他問題紛擾,竟不虞有他。

  史蒂文生又打趣道:「他的智慧勝過我同你加起來的和。」

  劉大畏已經把車駛過來。

  史蒂文生說,「嘗試睡一覺,明朝一早我來找你。」

  她向他道謝。

  萼生一路上沒有出聲。

  她注視劉大畏:堅毅眼神、肯定倔強的嘴角、行動迅速、頭腦敏捷,陳萼生陳萼生,你是個瞎子,他的偽裝在第二天已經崩潰鬆弛,因為她蠢鈍如豬,根本毋須加強防範。

  司機!真難為他了。

  萼生呼出一口氣,他的真實身份是什麼。不難猜想。

  萼生忽然掩住胸口,整個人佝僂起來。

  「什麼事,」劉大畏急問。

  「胃痛。」萼生呻吟。

  劉大畏自問還沒有見過如此嬌嫩似朵花般女郎,雖然值得同情,可是與她上路真是個負擔。

  只見她痛得額角冒出豆大汗殊,嘴唇青白,便問:「可有藥?」

  「在酒店房間,」萼生咬緊牙關,「我不會有事。」

  話雖這麼說,感覺上卻有人似要摘了她的胃而去,而且拖拖拉拉,製造不必要的痛苦,叫她受折磨。

  好不容易捱到酒店,劉大畏扶她到房間,在行李中找到那瓶仙露,搖勻了,喝一口,躺下來.萼生覺得小命又揀了回來。

  包包打開,劉大畏只見裡邊放著各式各樣不下二三十種藥丸藥水藥粉,歎為觀止,都說西方人嗜成藥如癖,可見不是謠傳。

  身體欠佳,應該治本,光是頭痛醫頭,胃痛醫胃,不是個辦法,不過此刻他亦無瑕教訓她。

  一言提醒了他,「我們整天沒吃東西。」

  萼生苦笑,「你吃得下嗎?」

  「一條牛都吃得下。」他拿起電話就叫一大堆食物。

  萼生十分佩服他,是應該這樣,自己先倒下來,還怎麼幫人,吃不下也要吃,吃飽飽,精力充沛,才能好辦事。

  劉大畏照例舉案大嚼,萼生這才發覺他不是貪吃,他是求生,在野外,下一頓食物不知從何而來,能吃便盡且吃飽,受過這種訓練,習慣成自然,城市也視作森林。

  慚愧,她如此小覷了他。

  萼生放下三文治,「關世清會被拘留在什麼地方?」

  劉大畏看她一眼,「監房。」

  萼生啼笑皆非。

  過一會兒又問:「環境如何?」

  「惡劣。」

  又是白問。

  「到加拿大找個律師來可會有用?」

  劉大畏一臉「虧你還是個大學生」,「任何律師只能在其所屬國家打官司,在此地被起訴,便得聘請本地律師辯護。」

  「關世清會被起訴嗎,」

  「我不知道,我們等消息。」

  劉大畏一口氣喝下兩瓶冰凍啤酒。

  萼生鼻傳來一陣汗躁臭,開頭她以為屬於劉大畏,過一陣子,才發覺自她身子發散。

  啊,經過一日折騰,已經像個難民。

  儘管腰酸背痛,她還是放滿一缸熱水,浸到香露裡去,可憐的關世清,這幾天不知怎麼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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