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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 頁

 

  我把她罵哭了。

  我遞手帕給她抹眼淚。

  她嗚咽著說:「我要回家,我不要再見到你。」

  「哭寶寶。」我咕噥,「哭出來心裡寬敞點。」

  她伏在咖啡廳的茶座上哭了許久時間才停,我替她叫一客番石榴冰淇淋,她擦乾面孔,卻都全吃下去了。

  「你明天出來見一見婀娜,看她能介紹什麼工作給你消磨時間——最好是不必動腦筋的那種,噯?」我拍拍她的頭,「明天下午三點,我在樓下接你。」

  我送她回家,送到門口,看著她進去。

  晚上見了婀娜,她卻大發雷霆,怪我不守信用,將寫字檯上所有紙張都掃到地上。

  她從來沒發過這樣大的脾氣,杏眼圓睜,拉扁了嘴唇,整張臉都歪了,為了這樣的小事!女人的潛質真不容忽視,我整個人慌了。

  我怪叫:「我做錯了什麼?只要你願意,她可以成為《婀娜》雜誌的基本模特兒,我不是替你約了她明天下午出來嗎?」

  她吼叫:「那是為了你受了慕容氏的錢,不得不為她出點力,你由頭到尾只曉得利用四周圍的人,你這個卑鄙的小人。」

  我悻悻然,「好,算我是小人,可是我害了誰呢?」

  「你不該接受人家的錢。」她指著我。

  「這是我私人的事情,我用日本相機用膩了,我受不了

  這種引誘。」

  「你為什麼不為一套哈蘇鏡頭去賣身?」婀娜越說越難聽。

  「你這個潑辣的婦人,我告訴你,那是因為沒有人要我的身體。」

  她氣結,跌坐在椅子中。

  我隨即用手掩住了嘴巴,「我怎麼會說出這種話來?婀娜,我簡直跟你半斤八兩嘛,太可怕了。」

  「喬穆你這個人是要落拔舌地獄的。」

  「天呵,」我立刻說,「在你之先抑或在你之後?」

  「你少氣我。」婀娜雙眼都紅了。

  「婀娜,也許我不明白女人,如果你是男人,一定會對我這樣的安排表示滿意,我實在不明白我錯在哪裡。」

  「因為我不是一個男人。」她捶著寫字檯。

  「你不是男人?」我作吃驚狀,「噫,我沒有注意到,對不起,對不起。」

  她長長的歎口氣。

  我攤攤手,「我是你的生死之交,婀娜,你不能罵我是個卑鄙小人。」

  「我識錯了你。」她說道。

  「對不起。」我說。

  「沒有用,」她說,「一聲對不起後面隱瞞了多少眼淚。」

  「好,那麼明天我把慕容琅送到你辦公室之後,我就在你的世界上消失,好不好?」

  「你認為你的消失對我會有益處?」她問我。

  「喂,你到底要我怎麼辦?」我著惱了。

  「也好,你失蹤好了,我不要看見你。」

  「那明天你自己去接慕容琅。」我轉頭走。

  才稱讚她有多能幹,卻一般的蠻不講理,我氣鼓鼓的開車回家,將自己大力地擲在床上。

  自尼泊爾回來尚未好好休息過,這班女人將我搞得頭昏腦漲。

  女人,你不把她們當男人看待,她們說你歧視,你當她們是男人,她們又傷心至死。我不知道她們到底想要什麼?我放棄。

  也許我應該去度假,巴西的風光應當很好,或者可以更遠一點,到冰島去拍攝極光。

  我一骨碌起身,打電話到航空公司訂機票,進行得不很順利,因為我的荷包乾涸,而機票一天比一天貴,如果不願動用別人的饋贈,就只能夠到新加坡去。

  新加坡就新加坡,我決定今夜動身。

  只要離開這塊地方,離開囉嗦的婀娜,到哪裡休息都差不多。我因賭氣,並沒有告訴誰我上新加坡,挽起一隻輕便的包包就走。

  我跟著旅行團走,沿途拍照片,旅行團成員多數是中年女太太與女教師,非常愛熱鬧的普羅大眾,嘻嘻哈哈玩成一團,開頭我覺得她們無聊,後來認為真正的幸福屬於她們,就開始拍攝旅行團眾生相,收穫不淺。

  因為我喜歡溜躂,故此也不寂寞。太太團開始不喜歡我,後來聽到我老爹的姓名,就忙不迭的要為我做媒,我耐心的抄下她們的電話、地址。

  一星期過得快,出乎我自己的意料,我並沒有想念婀娜。坐在熱帶的街頭吃大牌擋不知多滋味,我喜歡一種叫蠔烙的食物,簡直巴不得連碟子一起吞下肚子。

  這是我最愉快的旅行,因為什麼都不必做,自由最可貴,吊兒郎當也是值得的。

  回程那一日,我終於打了電話給婀娜。

  我一開口就說:「怎麼,有沒有很擔心?有沒有想念我?」

  那邊先是一怔,大概有點意外,然後冷冷的聲音,「你是誰?」

  我說:「不必裝佯了,還在生氣?我明天要回來了。」

  婀娜說:「神經病!」掛了電話。

  「喂,喂。」完了。

  我沒精打采,看樣子我是完全沒希望在短期內與她恢復邦交,我的問題並沒有解決。

  我寂寞地回到香港啟德機場,往日婀娜會開一輛小車子出來接我,今次我光是等計程車就四十分鐘。

  剛要上計程車,就聽見身後響起車號,我轉頭,一個滿頭長鬈發的女郎在車上向我招手,我猶疑了一刻,計程車司機已經對我破口大罵了。

  我只好提了兩包行李向女郎走去。「上車。」她說。

  我將行車放在車子後面座位。

  她問:「什麼東西那麼臭?」

  「榴鏈。」我反問,「你是誰呀?」

  「你糊塗了,我是阿琅,」她大笑。

  「你是阿琅?你的頭髮怎麼了?」只見連綿不盡的波浪,「還有你的臉,怎麼那麼濃妝?」

  她眨眨眼睛。

  「我的天,你像橫濱的吧女。」我驚呼。

  「婀娜把我改造了,時裝模特兒要有個流行款的。」

  我心痛,「婀娜暴殄天物,你皮膚本來像羊奶般白美,現在怎麼變巧克力了?」

  「曬的,又用紫光燈補照。」

  「天!」

  「婀娜說她跟你是耗上了。」阿琅說,「所以我也不怪你事事針對她。」

  「真莫名其妙。」

  「你們是愛人嗎?」阿琅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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