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貴微笑,「她是穿衣服專家,這一穿已穿掉人家幾十年開銷,那金絲叫萊魅,是她喜歡的料子之一,她還鍾意絲絨、奧根地紗及緞子,都是牽牽絆絆,不切實際的東西。」
開明問,「她會不會上銀行?」
「別小覷她,許多事上她比你精明。」
「怎麼會,」開明說,「你看她何等浪擲生命。」
子貴笑不可抑,「你居然以你的標準去衡量貝秀月,她覺得你我為區區五斗米日做夜做才是浪費人生。」
開明抬起頭,「是嗎?」
真沒想到邵富榮會迅速處理繼女的家事。
他在電話裡找到許開明,「你下班到我公司來一趟。」
約好六點半,開明早了五分鐘,在接待室等,邵富榮親身出來,「開明,這邊,」
他開門見山,「我已約好山本明下星期一見面。」
許開明很佩服,他是怎麼開的口?
答案來了:「我直言我是貝秀月繼父。」
那也好,直截了當。
「原來,日本人不知道有我這個人,秀月從來不曾與他提及過,我只得說,我與他師父有過一面之緣。」
許開明不得不小心翼翼:「他幹哪一行?」
邵富榮笑一笑,「他與我一樣,投資餐館、酒店、夜總會生意。」
「屆時我也想來見他。」
「把子貴也叫來,人多勢眾,我們好講話。」
開明忍不住笑出來。
「秀月倒是不出現的好,這次她不告而別,的確叫男人下不了台。」
「謝謝你邵先生。」
邵富榮歎氣,「那是我所愛的女人的骨肉,我應當愛屋及烏。」
開明稱讚他:「只有高尚的男人才會那樣想。」
「是嗎,」邵富榮高興極了,「你真認為如此?開明,你我有時間應當時時見面。」
又一次印證了千穿萬穿,馬屁不穿這句話。
邵富榮又說:「秀月脾性與她母親非常相像,」聲音漸漸低下去,「我認識淑儀的時候,她也是二十五歲……」他忽然在該處噤聲,像是牽動太多情緒,不便再說下去。
開明識趣地告辭。
自有一名保鏢一直恭送他到電梯口。
開明十分懂規矩,欠一欠身,「這位大哥請回。」
那大漢連忙說:「叫我阿莊得了。」
開明雀躍,即刻把消息告訴子貴。
子貴也訝異,「那真是你的面子。」
開明分析:「秀月對他無禮,已是多年前的事,大人不記這種仇,今日有順水推舟的機會,他便助我們一臂之力。」
「不,」子貴說,「他已不愛我母親。」
「但他始終覺得是一個責任。」
子貴抬起頭,「也許。」
在今時今日,那已經是難能可貴,胳臂走馬的好漢。
那一日開明最早到,未來岳父給他一杯威士忌加冰,才喝一口,主角便來了。
他高大英俊威猛,留著一臉阿鬍髭,穿最考究的西裝,帶著一個保鏢,用英語著他在外邊等。
開明沒想到日本人一表人才,十分意外。
那人看見許開明,也是一怔。
邵富榮連忙介紹:「這是我二女婿。」
日本人反應甚快,「幸會幸會。」
這時門一打開,邵子貴進來。
日本人面孔僵住,「秀月,在父親大人面前,說話無論如何須公道一點。」
子貴知道他認錯人,笑一笑,溫柔地說:「秀月沒來,我是她妹妹子貴。」
日本人驚疑,「天下竟有如此相似的人。」
子貴走近與他握手,「姐夫喝杯什麼?」
日本人吃軟不吃硬,這時鬆弛下來,攤攤手,「我想秀月回來。」
邵富榮苦笑,「她那個脾氣,你我都領教過。」
日本人像是回到家裡,終於找到理解他苦衷的人,訴苦道:「我丟下生意已有大半個月……」
子貴勸說:「給她一點時間,也許她就回心轉意,你若咄咄逼人呢,她只有更加反感。」
日本人訝異,「一模一樣兩個女孩子,怎麼你就如此合情合理。」
子貴笑不可抑,「因為她長得比我美。」
開明這時咳嗽一下,「我不認為如此。」
大家都笑了。
日本人問:「你們說我應該怎麼辦?」
子貴說:「秀月的私蓄髮還給她也罷。」
日本人低頭沉吟。
子貴又說:「你又不在乎,落在人家耳中,只道你刻薄女子,何必賭氣。」
日本人又歎氣。
子貴說:「我知道你心思,你只怕她手上有了錢,更加遠走高飛。」
日本人頷首。
子貴又道:「那也叫作是沒有法子的事,是你的終歸是你的,不是你的,說什麼都不是你的。」
日本人抬起頭,吁出一口氣,「你講得對。」
子貴打鐵趁熱,「那你就把那瑞士戶口放給她吧。」
日本人點點頭。
「她還有一點首飾——」
日本人揚揚手,「我著人帶來給她。」
子貴沒有想到一切如此順利,水到渠成,她過去輕輕與日本人擁抱。
日本人凝視子貴,「你也是個美人。」
子貴笑。.日本人拍拍腦袋,「有理智的美人十分難得,」看著許開明,「你比我幸運。」
開明說:「可是愛裡沒有理智,」他笑,「你一定熱戀過,此生無憾。」
沒想到日本人說:「告訴秀月,我仍然等她。」
邵富榮大聲道:「大家喝一杯,我們都是被征服的男子。」
許開明笑。
這時日本人忽然說:「我願意向岳父請教在本地投資夜總會之道。」
「你有時間?我們慢慢再談。」
許開明知道已經沒有他的事,便站起來告辭。
道別之際,日本人握住子貴的手不放。
終於出了門,子貴歎道:「不料他一往情深。」
「我還以為他是個粗人。」
子貴說:「我有約去見客戶,由你把好消息告訴秀月。」
開明驚悸,「不,別叫我單獨去見秀月。」
子貴笑罵:「你沒有問題吧?」
開明只得應:「好好好,我去。」
開明站在門外按了許久鈴都沒有人應,以為無人在家,剛想離去,走廊燈著了。
沙啞的聲音,「是開明嗎?」
「秀月,你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