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波弄糊塗了,「什麼決定?」
孫經武大大訝異,「你不知道?當然是結婚。」
「結婚?」寧波張大嘴,「誰提過結婚?」
「我,剛才不是提到了嗎,你沒聽清楚?好,讓我再講一遍,我們結婚吧。」
寧波看著他。
她沒睡好,不能精確地思考,可是,她耳邊有一個小小的聲音說:「江寧波,結婚不同辦公,何必用腦?」
這時,老傭人走過馬路來,「二小姐,太太請你們進來。」
孫經武至為踴躍:「聽到沒有?請我們進去呢。」
他拉著寧波進屋。
阿姨在等他們,笑問:「在街上絮絮談什麼?來,把朋友介紹給我認識。」
孫經武忙不迭報上姓名,「阿姨,我向寧波求婚呢。」
方景美女士一聽,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樂了,「那,寧波有無答應?」
寧波搶著說:「阿姨,我們認識沒多久。」
方女士一心想把外甥女嫁出去,「唉,結婚同認識多久不相干,」不過這也是事實,「多少人認識二十餘年卻一點感覺都沒有。」
寧波賠笑,「我得想想清楚。」
阿姨說:「聽從你的心。」
寧波問:「會不會錯呢?」
阿姨笑了,像是聽到天底下最愚蠢的問題,呵,結婚不過是一種生活方式,何謂錯,何謂對。
寧波又說:「日後我也許會變心。」
這次,連孫經武都笑,「於是,你因噎廢食了。」
寧波弄糊塗了,怎麼會跑出阿姨這樣的天兵天將來幫他說項?
她看看表,「我真的要上班了,在途中談論細節吧。」
阿姨叮囑:「先告訴你母親,再通知正印。」
事情就這麼決定下來了。
寧波不知道國與國之間開仗可以決定得如此倉猝。
她到母親家去報告這個消息。
寧波很少看到母親真正展露笑容,「寧波,好一個喜訊。」
寧波微笑,「不一定是成功的婚姻啊。」
「我為你高興。」
「媽,你相信我眼光?」
「這自然不在話下,即使日後有變,我亦相信你有承擔錯誤的能力。」
寧波睜大雙眼,「這樣說來,我嫁的是誰,根本不重要?」
「只要你喜歡就行。」
「不會一失足成千古恨?」寧波簡直有點遺憾。
她母親先坐下來喝一口茶,想了想才回答:「即使將來意見不合,或是話不投機,也可以和平分手,何恨之有。」
「為什麼?」寧波追問。
「因為你們二人根本沒有利害衝突。」
寧波深深失望,「咄,不能恨,怎麼可以算是愛?」
她母親含笑答:「再愛多一點吧,或者可以生恨。」
「我真的很喜歡他,不能再多了。」
對正印,她也是這麼說。
正印有點失望,「什麼,一點波折也沒有就嫁過去?」
寧波不服氣,「你呢,你的婚姻又有什麼創傷?」
正印白她一眼,「我的偏疤坯拾你看呢。」
「算了吧,每結一次婚你就得到多一點,那麼大筆贍養費,那麼可愛的孩子,羨煞旁人。」
「那也不表示離婚不是悲劇。」
寧波溫和的說:「前,女性精神與葉決均元獨立能力,離婚等於失去牢靠安全的生活,需要重頭適應掙扎,自然恐懼彷徨,現在,連面子問題都不存在了,還怕什麼呢。」
正印看著窗外,「可是有時我真懷念他。」
寧波一怔,「誰?」
她以為她會說是袁康候。
「你記得我同你小時候去觀看網球賽?」
「我知道,」寧波頷首,「那不知名的白衣青年。」
「就是他。」
「他已不是青年了,他也是人,他會長大。」
「你有沒有想過他可能會再出現?」
「沒有,正印,你知道我這個人,全身找不到一絲浪漫的思維。」
正印很溫柔地看住姐姐,「那是不對的,你只不過為著遷就環境強迫對自己的情懷做出調整,忍耐至今日,生活大好,才縱容自己與一個陌生人結婚作為獎狀,我講得可對?」
寧波落下淚來。
「可憐的靈魂,我太不體貼你,寧波,我竟一直不知道你原來並不快樂。」
「是我生性狷介,我不能對寄人籬下泰然處之呀。」
「但我一直愛你若親生。」
「我知道,所以我要更加小心努力呀!」
「現在一切已成為過去了吧。」
「記住正印,好歹與囡囡一起生活,千萬不要把她托寄給人,即是我也不要。」
「你給我放心,這種事不會發生在她身上。」
姐妹倆緊緊擁抱。
接著,寧波的情緒平伏下來,正印與她談到婚紗、指環、請客的細節。
「一切從簡,我不打算舉行儀式。」
「你會後悔的。」
「值得後悔的事多著呢,去年一時疏忽,竟無盡力競投馬球牌牛仔褲,損失慘重,至今午夜夢迴,心中刺痛不已,嘿,今年誓死撲出去爭代理權!」
正印啼笑皆非。
「你們到什麼地方去蜜月?」
「坦幾亞。」
「有黃熱病。」
「正印,我同你真是老了,提起威尼斯,聯想臭水渠,說到紐約,想起罪案率,講到中國,想到要方便不方便,還有,東京代表次文化,倫敦天氣叫人自殺……世界千瘡百孔,而你我最好往自己的床上一躲,睡它一整年。」
兩人笑作一困。
結果,他們沒有去北非,他們到馬來亞檳城一個不知名潔白沙灘附近一家旅館住了足足一個月。
每天跳舞至天明,累極而返,肚子餓,把早餐叫到房間來吃,侍者第一天看到他倆坐在床上,彷彿裸體,目不敢斜視,悄悄放下食物。
江寧波笑:「小費在茶几上。」
孫經武保證說:「我們並非天天如此。」
他食言了。
他倆確實天天如此。
到最後,侍者見怪不怪,並且開始爭:「我去,小費十分豐厚,今天這機會給我。」
第七章
那對賢伉儷睡醒了已經夕陽西下,他倆才到沙灘游泳。
孫經武問她:「快樂嗎?」
寧波點點頭。
「可以形容一下嗎?」
「你使我快樂到以後無論有什麼變化,我都會原諒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