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燈火闌珊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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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5 頁

 

  她不由得惻然,這樣有紀念價值的不西都需賣出來,可見生活真正逼人,所以江寧波她做對了,先把經濟搞起來,然後才有資格耍性格、沾沾自喜、懊惱、頓足……

  她問阿姨:「囡囡快十六歲了吧?」

  阿姨答:「噯,我怎麼一時沒想到。」

  寧波把那商人拉到一旁,「打個三折。」

  「小姐,這不可能——」

  寧波瞪他一眼,「你在她們身上多賺點不就行了。」

  「這這這——」

  寧波立刻放下那件首飾。

  那商人無限委屈,「小姐,你別對別人說——」

  寧波得意洋洋,付了現款,取過收條,然後發覺其他女士二折就又到她們所要的東西,寧波不怒反笑,可見逢商必奸。

  阿姨喝了一口茶問她:「你今天來幹什麼?居然陪我們鬼混,由此可知必有所圖。」

  明人面前不打暗語,「我想與正印言和。」

  「唷,」阿姨連忙擺手,「別搞我,你們二位小姐的事,你們自己去擺平。」

  阿姨也會落井下石,真沒想到。

  進一刻囡囡也來了,這孩子長得另外一種作風,英姿颯瘋,一見禮物,非常高興,立即佩上,寧波叮囑:「可別弄丟了,無論如何要珍惜它。」

  囡囡疑惑地看著她:「送這樣的好東西給我,有什麼條件?」

  寧波咳嗽一聲,「我想與你母親言和。」

  囡囡嘩一聲叫出來,「不關我事,謝謝這件生日禮物,再見。」笑著逃出去。

  寧波呆呆地坐著。

  阿姨笑著過來說:「這些年了,為何回心轉意?」

  寧波取出那本攝影集:「你看。」

  阿姨驚呼,「哎呀,多久以前的照片?」

  寧波眼睛都紅了,「十六歲。」

  阿姨深深歎口氣,「啊!十六歲!」

  過一會兒又說:「照片是誰拍的?怎麼會登在書上?」寧波差點沒落下淚來,「說來話長。」

  阿姨對那張相片愛不釋手,又歎口氣,「這樣吧,這書放在此地。」

  寧波不語。

  再過一會兒,她告辭。

  囡囡追出來,「波姨,謝謝你的禮物。」

  「不用客氣。」

  「你認識我母親的時候,就像我這麼大吧?」

  「啊不,還要小。」

  「還要小?」囡囡睜大雙眼。

  「是,僅僅有記憶沒多久,你媽媽還不會放水洗澡,正讀兒童樂園……唉,那樣的好日子都會過去。」

  誰知囡囡笑說:「那時太小了,什麼都不懂,不算好,我認為十六到三十六是最好的日子。」

  「那也不算長久。」只得三十年。

  「夠了。」囡囡比阿姨豁達?不是不是,只不過因為她還年輕。

  寧波已把照片翻版,放大、著色,做得古色古香,看上去也就歷史悠久。

  羅錫為見到了銀相架裡的相片,就道:「你姿勢很好,正印一副嬌縱相。」

  寧波問:「你認得出誰是正印誰是寧波嗎?」

  「當然,左是你,右是她。」

  錯,左是正印,右邊才是寧波,由此可知羅錫為的偏見是多麼厲害。

  「一眼就看得出來。」羅錫為再加一句。

  「是,你說得對。」寧波笑笑。

  約了下星期三見面,那一天很快就會來臨。

  江寧波的內心像一個小女孩那樣交戰良久,終於歎口氣,拿起電話,撥到邵正印家。

  來聽電話的正是正印本人。

  寧波咳嗽一聲,「我是寧波,有時間講幾句話嗎?」

  「呵,寧波,」正印的聲音十分愉快,「什麼風吹來你的聲音,長遠不見,好嗎?」

  寧波十分震驚,她再說一次:「我是寧波。」

  「我聽到了,寧波,找我有事?」

  啊,爐火純青了,敵人與友人都用一種腔調來應付,在她心目中,人就是人,除出至親,誰都沒有分別。

  寧波只得說:「借你十分鐘講幾句話。」

  「別客氣,我有的是時間。」

  寧波咳嗽一聲,「你記得我倆十六歲的時候,曾經去看過一場網球賽?」

  那邊沒有回應,好像在回憶。

  「你在那天,看到一個穿白衣白褲的男孩子。」

  正印仍然不做聲。

  寧波有點急,「你記不記得?」

  正印總算開腔了,「寧波,那是咸豐年的事,提來幹什麼?你打電話來,就是為著對我說這個?」正印語氣並無不耐煩,只帶無限訝異。

  「你聽我說,正印,我找到他了!」

  正印更加奇怪,「呵,有這種事,你打算怎麼樣?」

  「正印,他約我們喝茶,你要不要出來?」寧波十分興奮。

  正印在電話的另一頭忽然笑了,笑了很久,寧波打斷她:「喂,喂!」正印這才說:「寧波,我已經忘記有那樣的事了,我亦無意和陌生人喝茶,寧波,我還一向以為你是理智型,你也不想,你我現在是什麼年紀,什麼身份,還雙雙出外陪人坐檯子?改天有空,你到我家來,我最近用了一個廚子,手藝高明,做得一手好上海菜,你會喜歡的。」

  寧波愣住。

  她以為這是她一生最義氣之舉,因為正印先看見他且一直在找他,所以她不計較前嫌硬著頭皮撥電話叫她出來,把他交還給她,誰知她早不再稀罕這件事這個人,使寧波完全無法領功。

  她半晌做不得聲。

  正印很客氣,並沒有掛線,殷殷垂詢:「羅錫為好嗎?聽說婚姻生活很適合你。」

  寧波連忙鎮定下來,「托賴,還過得去,阿羅現在是我老伴,彼此有瞭解,好說話,你呢?」

  正印捧著電話笑,那笑聲仍跟銀鈴似地,一點都沒變,「我?我沒有固定男友,我喜歡那種提心吊膽的感覺:今天會不會盡興而返?這次會不會有意外驚喜?呵,寧波,這樣捧住電話講沒有意思,我們約個時間見面好好談,下星期三怎麼樣?」

  「好,好。」

  「我派人來接你,你沒來過我新家吧?裝修得還不錯。」

  「一言為定。」

  寧波坐在書房,直至天色漸漸合攏灰暗。

  羅錫為自辦公室回來,「咦?」他看見妻子一個人發呆,嚇一跳,「發生什麼事,爸媽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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