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燈火闌珊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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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6 頁

 

  「沒有事沒有事,我與正印通了一次電話。」

  「哦,與她冰釋前嫌了?」

  「是,她一點也不與我計較,十分寬宏大量。」

  「喂,是你主動退讓,你比她偉大。」

  寧波笑了,她說:「羅錫為,你真好,老是不顧一切護短,我需要這樣的忠實影迷。」

  羅錫為也笑,攤攤手,「我還能為我愛妻提供什麼?我既不富有,又非英俊,更不懂得在她耳邊喃喃說情話,只得以真誠打動她。」

  「羅錫為,我已非常感動。」

  「你倆有約時間見面嗎?」

  「有,打算好好聊個夠。」

  「當心她,此女詭計多端,為人深沉。」

  寧波笑,「人家會以為你在說我。」

  「你?」羅錫為看著賢妻,「你最天真不過,人家給根針,你就以為是棒錘。」

  兩人笑作一困。

  天完全黑了。

  第二天回到廠裡,寧波把宮木的卡片交給助手惠珠,「請取消約會。」

  惠珠睜大眼睛,「什麼?」

  寧波無奈,「照片裡兩名少女都沒有時間。」

  惠珠不顧一切地問:「為什麼?」

  寧波有答案:「因力,少女已不是少女。」

  惠珠忽然挺胸而出,「我去。」

  寧波訝異地看著她,隨即釋然,為什麼不呢?有緣千里來相會,說不定宮木這次出現,想見的不過是惠珠。

  寧波輕輕說:「那麼,你好好利用這個機會吧!」

  惠珠高興地說:「江小姐,祝我成功。」

  「得失不要看得太重。」

  惠珠答:「唏,開頭根本一無所有,有什麼得與失?」

  寧波一怔,沒想到她們這一代看得如此透徹,可喜可賀。

  寧波輕輕說:「你去吧!這是你的私事,結局如何,毋須向我匯報。」

  惠珠笑笑,出去繼續工作。

  寧波如釋重負。

  正印是對的,她與她,現在這種年紀身份,出去陪人回憶十六歲時的瑣事,成何體統?

  過去種種,自然一筆勾銷。

  星期三到了,下午寧波出去赴約,不是男約,而是女約。

  正印沒有叫她失望,準備了許多精美食物,熱情招呼人客。

  光是水果就十多種,寧波最喜歡的是荔枝與石榴。

  正印笑說:「現代人真有口福,水果已不論季節,像是全年均有供應。」

  她斟出香檳酒。

  寧波笑問:「今日慶祝什麼?」

  「大家生活得那麼好已值得慶祝,你見過俄羅斯人排隊買麵包沒有?輪得到還得藏在大衣內袋裡怕街上有人搶。」

  寧波十分訝異,愣半晌,「天,正印,士別三日,刮目相看,你終於長大了!」

  正印笑吟吟地看著她,「你多大我還不就多大。」

  寧波與她乾杯。

  門外傳來汽車喇叭聲。

  只見囡囡自樓上飛奔而下,「媽,我去去就回。」

  朝寧波眨眨眼,開門離去。

  寧波探頭出去看,門外停著一輛紅色小跑車,囡囡拉開門跳上去,車子一溜煙駛走。

  「呵,」寧波說,「你給她那麼大程度的自由。」

  正印笑,「坐下聊天吧,孩子的事不要去理她。」

  「當年阿姨也尊重你,你也並沒變壞。」

  「多謝褒獎,生活好嗎?」

  「還過得去,刻板沉悶就是了。」

  「誰叫你結婚,結了還不又離,日日夜夜對牢一個人,經過那些年,你與他的伎倆早已用罄,那還不悶死人。」

  這才像正印的口吻,寧波莞爾。

  寧波說:「你不同,你無所渭,父母總是支持你,永近在等你,你有沒有自己的家都不要緊,阿姨是那種把家務助理訓練好才往女兒家送的媽媽,你擔心什麼,你何需像我般苦心經營一個窩。」

  正印看著寧波,「這些年來,你對這一點,一直感慨萬千。」

  寧波訕笑,「一個人怎麼會忘得了他的出身?」

  「我不知道別人,你不應有什麼遺憾了,你要心足,富婆,再多牢騷我都不會原諒你。」

  寧波怔怔地問:「是嗎?你真的那麼想?」

  正印說下去:「金錢並非萬能,買不回你的童年,買不到我嚮往的愛情,可是你我也不算賴了,這輩子過得不錯。」

  「已經算一輩子了嗎?」寧波吃一驚。

  正印挪揄她,「你想呢?你還打算有何作為?」

  寧波反問:「有機會戀愛的話,你還是打算飛身撲上去的吧?」

  「我?當然,」正印笑著站起來,撫平了衣裙,「我天天打扮著,就是因為不知道今天是不是戀愛的好日子,也許這一刻我的大機會就來臨了,我不能讓自己垮垮地見人。」

  寧波看著正印那張油光水滑的粉臉,毫不客氣地說:「你絕不鬆懈是為自己,不是為別人。」

  正印又坐下來,「那你又何必拆穿我。」

  寧波也笑了,「與你說話真有意思。」

  「因為只有我比你聰明。」

  寧波訝異,「正印,到今天還說這種話,你應該知道我們都不算聰明人。」

  「你還嫌不夠聰明?」正印跳起來。

  寧波歎息,「我最聰明的地方是自知不夠聰明。」

  正印頷首,「那也已經很夠用了。」

  寧波站起來,「你我打了一整個下午的啞謎……下次再談吧。」

  正印送她到門口,看她上了車,向她揮手,看她的車子駛走。

  回到屋內,電話鈴響,邵正印去接聽。

  「是,來過了,」她對對方說,「仍然很瀟灑漂亮,添多一份自信。有沒有冰釋前嫌?媽,我都不記得我們之間有些什麼誤會了,是,居然好些年沒見過面,不,毫無隔膜,她一點也沒變,是,那是好事,說些什麼?一直抱怨童年沒一個完整的家,是,我沒去見那個攝影師是明智之舉,陌生人有什麼好見,不過,那張照片拍得很好……」又說半晌,才掛了電話。

  那邊廂寧波把車子飛弛出去,逢車過車,不知多痛快,自十五歲起,她就希望擁有一輛性能超卓的跑車,駕駛時架一副墨鏡,右手把住方向盤,左手握一杯咖啡,一副不在乎的樣子,這個卑微的願望總算達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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