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是個小職員──」
「小職員?香港並沒有很多月入近萬的小職員。」
「她希望嫁一個專業人土。」志強說得很窩囊。
我沒好氣,「她有沒有希望你投過胎?」
「喂!你那張嘴巴!」他跳起來。
「我不能夠幫你。」我悶悶不樂。
「或者你應該見她一次。」
「沒有太大的作用,」我說:「這是你自己的事,志強,你自己想清楚好了。」
「你態度為什麼這樣壞?」他控訴我。
「壞?我對你的態度還說壞?你想我怎麼樣?「我悲憤的說:「好,把她叫出來,見過她之後我給你忠實的意見好了。」
志強並沒有聽出我語氣中的弦外之一日。
當天晚上我就見到了駱美妮,他的心上人。
那女郎很美艷很時髦,個子不高,五官嬌俏,一眼看上去,非常搶眼,但我懷疑她在抹清了濃妝之後的樣子。
男人都是粗心的,女人只要穿得花花綠綠,說一兩句他們喜歡聽的話,他們就心花怒放。
志強介紹我是他的堂妹。
駱美妮很嗲志強,吃一頓飯時間,像粘在志強身上似的,一刻不放,她也有廿六七歲了,說話態度像十六七,過份的天真使人覺得她做作,我直接地認為這個女人表面功夫很好,但不會是個可愛的妻子,她對男人不會有太大的誠意,他們只是她的踏腳石,一塊連著一塊,送她到目的地。
但是我不能把這些話告訴志強,他不會要聽。
他把駱美妮送回家之後,一定要我為他分析整件事。我說:「結婚始終還是要花錢的,你有多少儲蓄?」
「不多。」
「就是買戒指的那五千元?」
「喂,不要滑稽,當然不止五千塊。」
「你住的屋子是上頭剩下的,不必花錢,可是蜜月旅行、請客、做衣服、添幾件新家俱,粉刷一下,也得好幾萬元。」
「不成問題。」
「那麼你還問我幹什麼?」我反問。
「我個性是否適合結婚?」他問。
「每個人都適合婚姻生活,那個配偶適合你就好。」
「她是否適合我?」志強說。
「不適合。」
「你胡說。」
「所以你別問我的意見。」我下逐客令,「我很累,明天還得去擠公路車,你請打道回府吧。」
「明早我來接你,繼續談這個問題。」
我大聲叫,「我不要再談了!」我掩住雙耳。
他笑看取過外套,說聲再見,便走了,一點不認真。
我整夜做惡夢,志強是我命中剋星。
第二天一早,我在刷牙,門鈴連續響三聲,他又像催命鬼似的來了。
我苦笑,認識他三年,他從來不上我家門,現在為了另外一個女人,他頻頻來找我,這是命運的悲劇。
我去開門,一邊扣紐扣。
他直衝進來,看見我打開的衣櫃裡掛著旗袍,馬上說:「這是你的衣服?你為什麼從來不穿?」
我歎口氣,「人必自侮然後人侮之,我做了什麼輕佻的事,令你直入我的房間?「.
他坐在我床沿,「美妮不肯嫁我。」情緒很低落。
「嫌你窮?她想嫁公子哥兒?」
「是。」
「你有沒有知難而退?」
他不響。
他的車子在樓下等,送我回寫字樓。同事都以為我們終於有進展了,我則苦笑,精神再集中,我也有滿懷心事的跡象,心不在焉,非常想告假十天半個月的,不問世事,避得遠遠,直到志強與那艷女郎結婚。
我希望志強快樂。他在我心目中是最理想的對象,我不明白為什麼駱美妮不肯嫁他,嫌他不是專業人土,諸多挑剔,這比看不起我本人還要令我心酸,志強為人勤力、直爽、明朗,他的性格雖說不上完美,但完全適合我意,我欣賞他的樂觀、隨和和樸實,我一直愛他。
而現在他就快要把我逼瘋了,他嘴巴裡整天掛著「駱美妮」三個字。
志強忍了三天,三天之後,他手中拿著我陪他去買的那只戒子,雙眼有點紅,他對我說:「我失戀了。」
我很難過,他失戀並不代表我能得到他,我一點也沒有幸災樂禍的感覺。
我安慰他,「她不適合你,她一腦子坐遊艇坐勞斯萊斯的思想,她根本不懂得生活的情趣,你不要放在心上。」
「不,女人都應該被丈夫寵著,是我不好,我沒有能力。」
「瞎說!照你的話,世人都不用結婚了,」我罵他,「你可別叫一個虛榮的女人毀了你。」
「不能怪她虛榮,誰不貪圖一點拿受呢?」
「好好好,什麼都是她對,你那麼死心塌地想不開,抹了脖子算了。」我沒好氣。
「我想從你那裡得到安慰,簡直是癡心妄想。」志強揮揮手。
「男人為感情哼哼唧唧,別想得到我的同情!」我鄙夷地說:「將來國家有什麼大事,還指望你呢,瞧你那窩囊相!」
「你根本不明白──」
「我為什麼不明白,你愛人家,人家不愛你,你還是要活下去,「我低聲說:「而且要活得更好,不要造成人塚的心理負擔,明白嗎?」
「誰也不能把感情昇華到那種地步。」
「當然可以,」我說:「你只是懶,想什麼要什麼,最好馬上得到,抓在手中。」
「別說得太難聽。」
「更難聽的話還有呢,你別再對我訴苦!」
後來就成了習慣,他下了班送我回家,就在我家喝啤酒、吃花生,傾訴他的感情生活。啤酒是他自己帶來的,冰在我的冰箱裡。
他與我態度熟絡,不知情的人就會以為他是我的情侶,譬如說大廈樓下看門人老當我倆是相好,若有別的男人來我塚,不管三七廿一,那老頭子一於以敵視的眼光盯住,彷彿我是個蕩婦,朝秦暮楚。
志強造成這種假象,令我深感煩惱,但是他是一個好伴,即使他不把我當女人,他仍是個好伴侶。
現在他決定把我的家當俱樂部,如果是別的男人,根本不可能這麼做,我的私生活是很嚴謹的,但因他是志強,我像是在某方面得到了補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