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明年給你送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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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5 頁

 

  小曹說:「芝子,多辛苦。」

  「不見得比在通宵舞會內大叫大跳到黎明更吃力。」

  「你總有充分理由。」

  芝子低頭嗅那束花,她輕輕說:「我會堅持下去,直至畢業。」

  「同學說你倔強如牛。」

  芝子笑:「他們背後盡說我壞話。」

  「大家都讚美你。」曹祖光說。

  芝子不出聲,雙肩酸痛,她想早點休息。

  曹祖光送芝子到門口,「有時間吃晚飯嗎?」

  芝子據實說:「明早我又得返店裡工作,這個時候必須回家,否則起不來。」

  小曹點點頭。

  芝子感激地說:「多謝你尊重我。」

  曹祖光說:「我又沒有能力說:『芝子,跟我走,我照顧你生活,我們結婚。』」

  「嘩,動輒說到結婚,其實婚後一樣得吃飯洗衣服,煩惱更多。」

  「對,你還得洗多一雙襪子。」

  芝子開門進屋。

  她全身都是咖啡味,淋浴後氣味自皮膚毛孔內緩緩散出,整晚像是喝咖啡一樣。

  比在廚房掌油鍋好得多了。

  有同學說,炸完薯條,油膩一世難清。

  芝子的願望達到了,她想做一個普通平凡的學生,她果然努力實踐。

  那一天,已是初冬,周律師探訪舊友。

  申元東來開門,她一見他,便笑著說:「不認得了。」

  元東強壯健碩,精神奕奕,穿舊球衣粗布褲,看上去與普通人一樣。

  室內爐火融融,周律師脫下大衣,他幫她掛起。

  「請坐。」他斟上熱茶。

  「新居真漂亮。」

  「周律師純是來參觀我家居?」

  周律師坦誠地說:「我真的沒有別的事。」

  「想一想,真的無事?」元東笑。

  「呵,對,新曼琦結婚了,我代你送了一件銀器,她回我這張照片。」

  申元東點頭,「我早知你一定有事。」

  她把照片遞給他。

  他低頭一看,照片中一對新人,與所有的婚照一樣,沒有什麼特別。

  周律師看著他,「你不大記得這個人了。」

  元東揉一揉臉,「病癒後淡忘許多事,但是,腦海中忽然又多了回憶。」

  「你的確變了不少。」

  「他們說我像經天。」

  「不見得,我一早認識你,病發之前,你也很活潑。」

  他放下照片,再也不關心。

  「她得到歸宿,大家都放心。」

  元東又笑笑。

  周律師說:「不知道是誰講的,他希望朋友與敵人都飛黃騰達,五世其昌,那樣開心,才不會加害於他。」

  元東說:「氣象報告說明日大風。」

  「可有見到芝子?」

  他點點頭。

  「你們生疏了。」

  元東無奈地攤攤手。

  周律師說:「芝子在申家時與你形影不離,大家都以為你們會成為一對。」

  「需要給她一點時間思考,對一個病人關懷備至,同愛上他有很大分別。」元東說。

  「你倆彼此尊重。」

  元東微笑,「現在,我不再是她要照顧的病人。」

  「一直等下去?」

  元東笑,「是,心甘情願地靜候。」

  「她可知道?」

  「我等候是個人意願,毋須她知道作為報酬。」

  「祝你幸運。」

  周律師沒有久留,她穿上外套走了。

  車子開到一半,她掉頭,駛到芝子的小公寓去。

  芝子正為期考用功,室內堆滿參考書,開門看到周律師,不禁啊一聲。

  「你要來為何不早通知我,倘若我不在家,豈不是要你撲空?罪過。」

  周律師只是笑。

  芝子也胖了,臉色紅潤,公寓沒有開暖氣,她在室內也戴著帽子。

  「暖氣壞了?」

  「省電費。」她怪不好意思。

  周律師問:「功課還好嗎?」

  「不是高材生那塊料子,死讀,才拿乙級。」

  「所以,九個甲真不容易,不知什麼樣的父母,才生出那般聰敏的子女。」

  「周律師可是有話同我說?」

  「沒有事,我純粹是路過。」

  芝子看著她,會嗎,可是申元東差她來?

  有人按鈴,芝子去開門,原來是小曹給她送圈圈餅當點心。

  她同他說了幾句,關上門。

  周律師有點好奇,以半個長輩身份問:「男朋友?」

  芝子搖搖頭,「鄰居。」

  「他對你有意思吧。」

  芝子笑,這都不像是周律師了,一向莊重的她從來不會過問他人私事。

  芝子為免她尷尬,據實說:「與那樣的不食人間煙火的富家子做朋友,先是解釋孤兒兩字的意義已是苦差,只得假裝同他們約莫是同類人,那樣虛偽,不可能更進一步。」

  周律師惻然,「不能嘗試一下嗎?」

  「沒有必要同普通朋友訴衷情。」

  周律師歎一口氣,「芝子,你可是還放不下經天。」

  芝子鼻子發酸,雙手抱膝,不說一句話。

  「有時,回憶會傷人。」

  「周律師你也知道。」

  「我也年輕過。」

  「你現在也還不老。」

  周律師說:「早已過了那種歲月了,免役之後,反而放心,可以努力事業。」

  芝子好奇,「你一直沒有找到那個人?」

  周律師十分辛酸,她輕輕答:「有一首詞這樣說:『暗裡尋他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我每個角落都看過了,沒有,他不在那裡。」

  「也許,你要求太高。」芝子安慰她說。

  「這樣的大事若也要降低水準,做人還有什麼意思。」

  芝子不敢再說話。

  半晌,周律師笑笑,「唉,都說到什麼地方去了,我還得趕飛機去東岸。」

  芝子微笑,「你還沒說你要說的話。」

  「我想告訴你,元東在等你。」

  芝子低下頭。

  「試試從頭開始。」

  芝子不出聲。

  「天氣很快轉暖,屆時,給他送花去。」

  芝子抬起頭,茫然問:「什麼花?」

  周律師笑答:「梔子花。」

  她告辭了。

  第二天晚上,申元東邀請幾個學生到家來惡補習作。

  正熱鬧,元東忽然覺得耳朵癢,他走到寢室找藥膏。

  一抬頭,看到熒屏上有電郵找他。

  他按下鈕鍵。

  「下雪了,我們第一次見面,是在夏季,原來到今日為止,還未足一年。」

  申元東輕輕坐下來,一隻手搭住電腦熒屏,又驚又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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