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早上七八點鐘的太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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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0 頁

 

  「甚麼?」

  「不。」請回到你妻子與兩名小孩身邊去。

  「子翔,是你喜歡的香蕉船冰淇淋呀。」

  子翔睜開眼睛,仍然堅決地說不。

  可是轉頭把母親那一碟吃得一乾二淨。

  容先生看著女兒,「大概有點心事。」

  容太太說:「她自己懂得解決。」

  「廿多歲是人生最好的時間,胖了,會瘦回去,頭髮掉了,會長回來。」

  容太太說:「年輕時做夢也沒想過會掉頭髮。」

  兩夫妻絮絮閒話家常。

  這是結婚的原因吧,年紀大了,有個伴,一起憶述過去走過的路。

  容太太說:「子翔,張偉傑李岳琪結婚十週年紀念,我請他倆游西湖。」

  「呵,我又可以與他們賢伉儷見面了。」

  在頭等艙後邊職員休息間兩個服務員在聊天。

  「在外國長大的女子總與我們不一樣,不知為甚麼,她們特別瀟灑:絕少搔首弄姿裝模作樣,值得學習。」

  「我知道你在說B三號的容小姐。」

  「你說她漂亮呢,是,不過頭等艙裡多的是美女,她另有一種氣質。」

  「我有那樣寵愛她的父母,我也有氣質。」

  「不一定。」

  「她閱讀法文雜誌,我想內涵也很重要。」

  另一個笑,「一次看見嫁作商人婦的名女星也聚精會神讀小說,正稱讚:上了岸真有個樣子!走近一看,她在看的是『賭百家樂必勝法』。」

  兩個服務員低聲笑起來。

  他們抵埠了。

  被視為有特殊氣質的容小姐打一個呵欠,也不添妝,毛著頭髮就下了飛機。

  在酒店會合了岳琪,她一定要立刻去度身做旗袍,子翔只得陪她去。

  司機把她們送到遊客區,整條街都是旗袍店,岳琪歡喜雀躍,每家店打價,終於挑了一家中型規模,店員比較誠懇的服裝店。

  岳琪一口氣選了三套:一件有小鳳仙領子,另一件黑絲鑲水鑽紐扣,還有件是反皮短襖。

  「子翔,你也來挑選。」

  「不,我穿藍布衫就很好。」

  店員走過來,一臉笑容,「小姐,這種牛仔布也可以做唐裝短掛,裡邊鑲火狐爪子皮,又特別又夠氣派。」

  子翔不以為然,「我不穿動物皮。」

  「小姐,」店員毫不氣餒,「我們有人造皮草。」

  岳琪經不起引誘,「給我做一件這種假羊毛。」

  「這俗稱蘿蔔絲,穿上最年輕漂亮。」

  店員走開,子翔輕輕說:「她心裡笑我們是假洋鬼子。」

  電話響了,是林斯的聲音:「你們在哪裡?」

  子翔抬起頭看招牌,「和平東路一間叫華麗緣的旗袍店。」

  「我馬上來。」

  一邊李岳琪像進了糖果店的小孩一樣,正端詳一方打網絡流蘇的披肩。

  子翔一貫對這些一點興趣也沒有,自覺是天生福氣。

  不一會林斯推門進來,握住子翔的手不放。

  半小時後岳琪才心滿意足結賬離去,子翔覺得價錢叫她咋舌。

  岳琪說:「不貴不貴,又能三日後取貨,我渴望旗袍不知多久,天天穿西裝真膩了。」

  他們三人去喝咖啡。

  子翔又說:「吃一頓茶竟是一般市民半個月工資。」

  「這是遊客區。」

  (24)

  「太奢靡了。」

  林斯顧左右說:「昨日我遇見一個姓靡的人,真是罕見。」

  岳琪也說:「最近看見許多不曾見不會讀的宇,全像自康熙字典走出來。」

  過一會張偉傑也來了,他們把岳琪交還給他。

  林斯說:「子翔我帶你去一個地方。」

  「我不會跳舞,也不喜看戲,絕對不上澡堂,各類球賽也不適合我。」

  林斯佯裝大吃一驚,「是嗎,這是你容子翔?你是一個這樣乏味的人?」

  「到底去甚麼地方?」

  「是一間音樂學校。」

  「音專?」

  「你去到便知道。」

  車子駛入一條私家路,道路兩邊種著法國梧桐樹,他們在一幢灰色大宅前停下。

  「咦,這間大屋有百年歷史了。」

  「是從前一個叫哈同的猶太人住宅。」

  子翔站在門口,剛巧陽光照到門惻一塊染色玻璃上,及射出瑰麗的七彩光芒,子翔細細欣賞。

  門一打開,子翔看到男女學生抱著各種樂器上上落落,一個少女不小心把成迭樂譜掉到地上,一名少年放下大提琴替她撿起來。

  大屋裡充滿樂聲與生氣。

  林斯輕輕問:「喜歡這裡嗎?」

  子翔笑,「好像回到老家似。」

  「伯母說你自幼習小提琴。」

  子翔答:「不是因為要做音樂家,而是感染文化,我彈得不好,而且這一年都未曾練琴。」

  走到樓上,只見寢室以及起座間都已巧妙地改建為練習室,每間房間的窗戶都對著花園。

  子翔聽到大提琴充滿柔情,娓娓如講故事般的樂音。

  子翔靠著長廊的牆壁,忽然抬起頭來,「你帶我來這裡做甚麼?」

  林斯輕輕答:「見一個人。」

  「誰?」

  林斯看著她。

  房間裡傳出老師教學生的聲音:「要有節奏感,他他他——他,三長一短,他他他——他,再來一次,天才是甚麼?天才是極大的耐心毅力,繼續。」

  子翔追問:「誰?」

  林斯終於開口:「你見了她,也許疑竇會有終結,心靈創傷可以得到醫治。」

  子翔惻著頭,隔了不知多久,脖子有點僵硬,她聽見自己問:「她在這裡?」

  林斯點點頭。

  「你找到她?」

  林斯又點點頭。

  「你統共沒有徵求我的同意,你利用職權,查閱有關檔案,侵犯我私隱。」

  「我不忍看到你憂傷,我想幫忙。」

  「我不要幫忙!」

  「對不起,子翔,我送你回去。」

  子翔說:「走吧。」

  但是雙腳不聽命令,釘在走廊裡不動。

  她低下頭,「你說得對,得知真相,我或可開始痊癒。」

  林斯點點頭。

  「她可知道我是誰?」

  林斯點點頭。

  子翔深深吸進一口氣,拉一拉衣服鞋襪。

  「你準備好了?」

  子翔百感交集,「準備,一個人可以準備考試,準備見工,但怎樣準備這種事?」

  有人推開音樂室房門出來,子翔嚇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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