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歎息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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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5 頁

 

  「李平,讓我們開心見誠的談一談。」

  李平索性走到露台去,拉上玻璃長窗,不聽他言語。

  夏彭年內心枯槁,長歎一聲,疲倦的退到書房休息。

  他倒在沙發上,無言地看住天花板。

  多年多年前的陳家大宅,吊燈底都設有圓型玫瑰花圖案,小小的夏彭年在練習小提琴的空檔,雙目不敢斜視,總是抬起頭,佯裝端詳燈飾。

  那美麗的小女孩李和有時會因為他的呆相忍不住笑出來。

  笑聲同李平一模一樣,仿如銀鈴,深深印在夏彭年的腦海中。

  一亙與李平分手,他不肯定忘得了她,她或許會,因為她年輕,有的是時間,十年不能,二十年也差不多了,四十出頭的女性,芳華正茂,有什不能做,她一定可以擺脫過去所有陰影。

  然後,她會感激他。

  他心酸的想,他從來沒有如此為一位女性設想過,可是偏偏她又為這個對他抱恨。

  他跳起來,走到花園去,抬起頭張望李平。

  李平厭煩的退入房內。

  夏彭年拾起石子,扔進露台,發出嗒嗒惱人的聲音。

  李平用雙手捧著頭。

  夏彭年這樣鬧下去,她更不能靜心思考。

  幸虧他終於回了公司。

  晚上他又來了,沒有再敲門,獨自吃完飯,在那張熟悉的長沙發上假寢。

  半夜醒來,他看見李平坐在他對面,神色溫柔地看住他。

  夏彭年十分心酸,「李平……」他喉嚨沙啞。

  李平立刻遞上一杯菊花茶。

  他呷一口,「……不生氣了?」

  「你也許不相信,我這輩子,沒有氣過任何人,任何事。」

  「那你應該氣我,顯得我與眾不同。」

  李平不出聲。

  她額角上有一輪印子,看清楚了,是琴柄上的圖案,夏彭年忍不住伸手替她揉兩揉。

  「我都是為你好。」他說。

  李平別轉頭,嗤一聲笑出來。

  夏彭年恁地婆媽,也許他急於要說服自己,所以重複又重複。

  「得了,我相信你是為我好。」

  「我在這十年內都不打算結婚,我並無企圖甩掉你,有你在身邊,我是最快樂的男人,但我不忍心拖累你,畢竟一個女孩子的歲月經不起滄桑。」

  李平低聲說:「我知道是有那麼一天,滿以為等到我三十出頭,你嫌我人老珠黃,才提出分手,誰知才一年多一點,你就叫我下堂,真像晴天霹靂。」

  夏彭年在下午忘了刮鬍鬚,此刻他握住李平的手,在下巴摩娑,李平的手心,總比常人的熱一點。

  也許真的應該狠一狠心,把她留在身邊,等到雙方都膩了才給她一筆款子,讓她開精品店也好,炒股票黃金也好,好使本市又添一個不安份的艷婦,多一個傳奇。

  但是他想她有正常的生活,遲了就不及了,他要她正式嫁人,養育孩子,有一個幸福的、純屬她的家庭,進可以攻,退可以守,丈夫是她最忠實的朋友、最有力的臂膀。

  「我不會叫你一個人去異鄉。」

  李平揚起一條眉毛。

  夏彭年又已經布好了棋子。

  「我派朱明智陪你。」

  呵朱小姐;李平寬了心。

  「她是一個可靠的人,公私雙方面都可以幫到你,分公司她佔二十個巴仙,自然會鼎力相助。」

  夏彭年自覺似在吩咐身後事,恍如托孤,心中無限淒涼。

  「你這一去,我要你忘記在本市發生過的一切事故,把你生命中這四年完全抹掉,擦得乾乾淨淨,我不准你提起一隻字,有誰故意要觸你霉頭,在你跟前說起一絲一縷前塵往事,我要你告訴他,你忘了,你什麼都不記得。」

  李平苦笑,「你知道我做不到。」

  「做不到是你自己的事,午夜夢徊,你愛怎麼回味就怎麼和味,但人前人後,我要你裝出什麼都沒有發生過的樣子,你可以的,我們都可以,人都是這般活下來的。」

  李平伏在他胸前。

  「一切都安排好了,李平,我替你做獨立移民,時髦的都會女性,手上連一張護照都沒有,未免遜色。」

  李平面孔朝下,聲音難免哽咽,她說:「你還沒有告訴我,你要我到哪裡去。」

  「我沒有同你說過?加拿大多倫多,你會喜歡的。」

  夏彭年停了一停,清了清喉嚨。

  「我替你在市區置了公寓,隔壁一個單位已經租予朱明智,還有,你隨時可以回來,這間屋子,永遠屬於你。」

  他長歎一聲,父債子還,他們兩家的糾纏,到此為止盡數化解,何嘗不是美事。

  「你對我太好了。」

  李平真可愛,她永遠可以在最黑暗的情況中看到光明的一面,慶幸她得到的,從不為溜走的悲傷。

  「我把要說的都說盡了。」他的聲音嗚咽。

  第二天,夏彭年與李平又重新開始做人,若無其事,雙雙回到公司上班。

  過兩天,朱明智那組人也回來了。

  夏彭年私下與她詳談。

  講完公事,便說私事。

  夏彭年問:「有沒有見到簡明小姐?」

  「你指馬嘉烈吧。」

  嗯,已經是熟朋友了。

  夏彭年笑,「把女兒中伊利沙伯或馬嘉烈,可見是希望她有點作為的。」

  朱明智笑,「將來生女兒,切記叫她們菲菲或蒂蒂。」

  「說說馬嘉烈簡明。」

  「她也叫我說說夏彭年。」

  「你怎麼說?」

  「我敢說什麼?」朱明智笑。

  夏彭年沉默。

  「馬嘉烈簡明曾經含蓄地提及,她聞說夏彭年有一個來自中國的情婦。」

  夏彭年笑,「這對於我們將來合作頗有影響,你如何回答?」

  朱明智訝異的說:「根本沒有這種事,統共是謠言,完全是中傷。」

  「她可相信?」

  朱明智說:「她有什麼理由不相信,隨便派個人來調查一下就明白了。」

  「她可漂亮?」

  「簡明三姐妹都勝在氣質,當然,同一般人眼中那種大耳環大花衫的亮麗是有點距離的,但你不會失望。」

  朱明智把話說得再白沒有了。

  「約有多大年紀?」

  「年紀不輕了,保養得非常好。」

  「沒有五十歲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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