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歎息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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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6 頁

 

  「但不比你小,彭。」

  「我的天。」

  「別緊張,如今四十出頭的女性完全看不出來。」

  「四十!」

  「彭,你自己也中年人。」

  「但是女人——」

  「思想封建,」朱明智不悅之情形於色,她很少在老闆面前原形畢露。

  「我們剛接受女性三十並非茶渣。」

  「這種年齡正是一個最成熟的年華。」

  「我猜你是對的,她不過是我將來的生意夥伴,管它呢,只要她頭腦精明,作風果斷。」

  朱明智啼笑皆非。

  「明智,」夏彭年歎口氣,「你準備打理行裝吧,我把李平交給你了。」

  朱明智說:「彭,你會喜歡馬嘉烈的。」

  「是嗎。」

  「你的命好,生命中的女性都可靠,而且愛你。」

  「明智,」他又俏皮的笑起來,「物以類聚。」

  朱明智只得搖頭笑。

  「你可以出去了。」夏彭年說。

  「多謝你提拔,夏先生。」

  「在敝公司十二年,明智,這是你應得的。」

  「我們離開之後,你可要獲得詳細報告?」

  「不。」

  夏彭年走到窗前,背著朱明智,過一會兒,唏噓的說:「不過如果李平結婚的話,通知我一聲。」

  朱明智沒有回答,她離開夏彭年的房間。

  對於這次遠行,朱明智比李平興奮,幾乎每天中午吃飯,她都樂意撥十分鐘出來談這件事。

  李平知道成熟的朱小姐極少為某人某事笑或哭,不想剝奪她的樂趣,只是微笑聆聽。

  「從來沒有人為我鋪過路,李平,這是頭一趟。」

  李平由衷地說;「我真的佩服你。」

  「這次我們不帶寄倉行李,乘頭等,一抵步直出海關,不消十分鐘,否則排在那種不諳英語一家十口拖大帶小的移民身後,一輪四小時,豈非要老命。」

  李平笑說:「我當然聽你的。」

  朱明智握住李平的手,「我們就像姐妹一樣。」

  李平馬上感動了,她渴望有個姐姐不知有多久,可憐李和與她雖然同胞而生,兩人卻從未見過面,她說:「請你多多照應我。」

  「你太謙和了,李平。」

  開頭李平不知道卓敏從哪裡得來的消息。

  「李平,你要移民?」

  「是的。」

  「已經驗過身體了?」

  李平猛地想起,當日往醫務所,由司機送去,此人難保不與同事說起,傳到王父耳中,再轉告媳婦。

  夏彭年當然是對的,住在原地,根本無法開始新生活。

  李平答:「入境證過一兩個月就出來。」

  「夏先生與你同去嗎?」

  李平微笑,「你沒聽說?我們分了手。」

  卓敏沉默一會兒才說:「李平,你走之前,總要抽空讓我倆替你餞行。」

  「何用抽空,你別以為我真的很忙,我有的是時間,隨時都可以見賢伉儷。「

  結婚以後,名正言順,卓敏的聲音不但恢復從前的神采,。更添兩分自信,「你愛去什麼地方?」

  李平想了想,「卓敏,記得那間飲冰室嗎?」

  「我知道你指哪一家,李平,已經拆掉了。」

  「噫!」

  卓敏笑,「怎麼,想念它?」

  「我剛剛才弄明白,原來西冷紅茶即系錫蘭紅茶。」

  卓敏大笑。

  李平很寬慰,心情開朗對孕婦太過重要。

  「我們到別的地方去喝咖啡。」

  「好的,我來請客。」李平說了地方。

  「當然,那還用說,否則一吃把我們半個月的收入吃掉,怎麼吃得消。」

  卓敏的俏皮活潑又回來了,可見生活十分過得去。

  「星期六中午,十二點半。」

  「一言為定。」

  到這個時候,李平才忽然實實在在感覺到,她真個要離開這個城市了。

  這樣青的山,這樣藍的海,原來都不過是她的踏腳石,經過坎坷的童年及少年時期,不知從此能否踏上康莊大道。

  當年在小小飲冰室中一切盼望,如今都已達到,夫復何求。

  但是為什麼,當她聽到卓敏講到「我們」,心中卻有一絲羨慕,半分彷徨,些微失落?

  「李平。」夏彭年推門進來。

  他有這個壞習慣,進下屬的房間從來不敲門,好像熟不拘禮,其實非常霸道。

  「在做什麼?」

  「冥想。」

  「那只琴你記得手提。」

  「我不會把它帶走。」

  夏彭年一怔,「什麼,那你到了那邊,玩什麼樂器?」

  「從頭開始。」

  「哦,願聞其詳。」

  李平賭氣的說:「我改習色士風。」

  夏彭年呆了三秒鐘,隨即轟然大笑,「李平,女人玩色士風,只怕不甚雅觀。」

  李平沒有動氣,她溫柔地笑瞇瞇說:「將來不知道誰嫁給你,受你這套大男人脾氣。」

  夏彭年即時收斂笑臉,喉嚨乾涸。

  李平還不放過他,笑道:「但願她與你旗鼓相當,給你段歡樂時光。」

  「別詛咒我,李平。」

  他輕輕過去摟住她的纖腰。

  她就要走了,他再也沒有顧忌。

  「除非你答應我——」

  「要我的人頭當球踢也可以。」

  「彭年,」李平微笑,「我相信你已經聽過這句話多次,但是我還是忍不住要講:沒有人愛我,會比你愛我更多。」

  夏彭年鼻子酸澀,「李平,你肯定,你的確這麼想?」

  「百分之一百。」

  他反而鬆開她,走到沙發坐上。

  「彭年,與我一起去看那座歎息橋,我不願意與別人同行。」

  「李平,你的旨意行地在上。」

  「謝謝你彭年。」

  最後一次相聚。

  星期六,李平準時赴約。

  但王羨明夫婦比她更早,已經選定一張檯子,對正入口處,李平一進去他們就看見張望,是她的天職。

  卓敏說:「她來了。」

  白襯衫,花裙子,領子俏皮翻起來,在這種天氣,袖口照樣捲得老高,李平笑著走近,王羨明站起替她拉椅子。

  卓敏看丈夫一眼,他從來不為她做這些,不過,卓敏寬慰的想,夫妻之間,何必拘禮。

  李平隨手放下外套,叫了杯咖啡。

  「生活好嗎?」李平寒暄。

  卓敏答:「很好。」

  王羨明像是沒聽見,只顧看著雙手,卓敏用手肘輕輕推他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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