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絕對是個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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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劉群笑說:「這不公平。」

  「願聞其詳。」

  「孫毓川英俊得多。」

  程真凝視照片,「是,他確是名美男子。」

  劉群知道還有下文。

  果然,程真接著說:「可是身陷醬缸,亦無所作為。」

  劉群惋惜道:「程真,像你這樣的人,應當留下來。」

  程真無奈,用手抹一把面孔,「董昕已下了最後通牒,不跟他走就離婚。」

  劉群冷笑一聲,「離婚就離婚。」

  程真「嗤」一聲笑。

  「當初怎麼會嫁董昕這個人?」

  程真把身子趨向前,「你要聽真話還是假話?」

  「真話如何?」

  「我沒想過會成名,早知不嫁人。」

  「假話呢?」

  「人總得有歸宿,天長地久,好歹是一家人逐日捱過,再燦爛的舞會,也終於要曲終人散,不必戀戀風塵。」

  「這是假話?聽上去比真話更似真話。」

  程真悄悄說:「所以我是名記者呀!」

  劉群笑,笑畢黯然,「我們不捨得你。」

  「這樣的話誰不會說,過兩日,沒事人一樣,又討好別人。」

  劉群白她一眼,「去把說明寫出來吧,你,一張嘴永不饒人!」

  程真一直做到晚上,又親自幫趙百川的特稿校對,完工揉揉眼,撥電話回家,不通,才發覺電話線已經切斷,不禁黯然。

  鄧維揚走過來,「師姐,我們去看老趙。」

  「好,一起走。」

  這班全是她的手足,程真見了親兄弟反而挺客氣,期期艾艾,無話可說,可是與報館同事在一起,半打啤酒,可談到天亮。

  「告訴我,究竟怎麼一回事?」

  「昨夜收工,深夜三時左右,車子遇上醉酒駕駛者,蓬一聲,幸虧不是頭撞,不過老趙還是斷了大腿。」

  「不幸中之萬幸。」

  「可不是,全無內傷,不過他老婆子女已嚇得泣不成聲。」

  「他太太是家庭主婦。」

  鄧維揚說:「應該做事的,多一份收入,有意外毋須驚恐。」

  程真與鄧維揚均屬女性必須經濟獨立主義者。

  小鄧加一句:「單收人家庭將來有得苦頭好吃。」

  到了醫院,看見老趙躺在二人房內,環境尚算安靜,程真略為放心。

  他一條腿打著石膏,動都不能動,臉上有少許瘀青,眼角縫了幾針。

  他睡著了,小鄧想喚他,被程真阻止。

  程真默默看著老同事,他脾氣壞,人鯁直,故在某一程度上,他是懷才不遇的。

  說實話,所有中文報館記者都可打入懷才不遇類,程真若不是擅寫特稿,照樣收入菲薄,名不見傳。

  剛想悄悄地走,趙百川一聲呻吟,醒來了。

  程真連忙握住他的手。

  「喂,」他一睜開眼便說,「直航簽署……」

  「順利完成,你好好休息。」

  他歎口氣,「你明天下午走?」

  程真點點頭。

  「順風,不能來送飛機了。」

  「不必客氣,返往那麼方便,根本不必接送。」

  「去去就來,特區政府必不叫你失望。」

  「你是一直看好的。」

  趙百川露出笑意,「真要走,也總有辦法,投親靠友,陳倉暗渡,可是總得有人留下來,你說是不是?」

  程真頷首。

  「奇是奇在到今日尚未宣佈由什麼人來降下米字旗。」

  程真亦好奇,「會不會是查爾斯,傳了好些日子了。」

  看護推門進來,「請讓病人休息。」

  可是鄰床那位病人忽然搭訕,「真的,會不會是他?」

  程真笑了。

  趙百川問:「程真,你真捨得我們,捨得這個城市?」

  程真不語。

  老趙歎息,「我們忘不了你那支辛辣的筆。」

  程真笑,「多吃點兒芥辣也一樣。」

  她偕師弟妹離去。

  「來,我們去吃宵夜。」

  辣味炒蛻、蝦醬通菜、蒸魚腸、豆腐芥菜石狗公滾湯,全是程真至愛吃的小菜,再加一煲鹹魚雞粒飯,吃得飽飽。

  回到家,一開門就看到一室通明。

  董昕已經回來了。

  他在聽音樂。

  程真伸個懶腰,「盡興而返。」

  「你一向懂得寄工作於娛樂。」

  「不然怎麼辦,愁面苦惱還不是一樣要做。」

  「你看你多邋遢。」

  「我知道你事事看不順眼。」

  「別吵了好不好,明天要出遠門。」

  程真跑到窗前站著,看向都會那著名的不夜天。

  「你毫無留戀?」

  「我不過是過客。」

  能這樣想多好,程真回房沐浴更衣。

  幸虧小公寓可以留著不賣,他日返來,不必住酒店。

  理智的董昕照例反對:「將來一文不值,你會後悔。」

  「哪怕充公,我只當奉獻給國家。」

  「講得真口響。」

  三言兩語,又像要開仗的樣子,正是,話不投機半句多。

  這公寓是父親贈與她的嫁妝,小小幾百呎,兩房一廳,她實在不捨得賣。

  婚後雖搬往寬大的新家,這邊也一直留著,周未程真會回來收拾一下,做杯咖啡,看一會子書,有朋友路過本市,程真總招呼他們住這裡。

  三個月前賣掉房子,兩夫妻一直住此處。

  董昕在身後說:「還不睡?」

  程真喃喃說:「照說,也不必切電話。」

  「又是你說的,切了電話,朋友才切實知道你已離開本市,不會一直打。」

  程真一聲不響地睡了。

  半夜醒來,客廳仍有亮光,可見董昕睡不著。

  程真暗暗好笑,原來是個多情的過客。

  晃眼天就亮了,魚肚白,是個雨天。

  程真洗把臉,出門去買報紙雜誌在飛機上看。

  這個城市若有什麼牽腸掛肚之處,便是它那精彩絕綸的百來份報紙雜誌。

  她打開報紙看昨日的報道。

  讀了自己的佳作,不禁嗤一聲笑出來,她若笑,那麼,讀者也許亦會笑,只要讀者肯笑,她的特稿出路就不成問題。

  其中一張圖片的說明是:「穿西裝然不諳西裝禮儀,站起來握手原應將外套鈕扣先扣上,可是雙方卻敞著胸露出襯衫,同志仍須努力乎」。

  程真放下報紙,十分惆悵。

  不能再開政要的玩笑了,以後該挑剔諷刺誰呢?

  董昕這人完全沒幽默感,可不能拿他來開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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