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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2 頁

 

  她輕輕抬起頭來,「你叫我什麼?」那女傭賠笑,「王小姐呀。」「不,剛才你叫我什麼?」女傭十分肯定地說:「當然是王小姐羅。」說完,她放下一大籃水果,退出去。世貞懷疑自己聽錯了,呵,疑心生暗魅,在這樣的樂園,還擔心什麼?

  她取起一隻石榴,用力掰開兩半,給童式輝一半。

  童式輝笑了,世貞坐過去。

  她說:「來,把你的一生告訴我。」童式輝凝視世貞,重複她的話:「我,一生。」「是,告訴我,你最愛是誰,平日做些什麼,為何我每到一個地方,你便跟到那。」童式輝握住她手,放在臉邊,笑而不語,像是天機不可洩漏。

  童式輝輕輕叫她:「阮,阮。」王世貞忽然醒了。

  她再也沒有懷疑,這的確有過一位阮小姐,她站起來,前前後後看了一遍,好像阮小姐仍然隨時會得走出來似的。漸漸好奇心籠罩了她的心思。

  「告訴我,式輝,阮叫什麼名字。」童式輝收斂笑意,定起神來,這時,世貞才發覺他的眼珠褪了色,神情呆木,有點似一個失意人。

  他努力了一會兒,不得要領,像是掃了興,站起來,一聲不響回房去。

  那半邊石榴落在地上,滾到一邊。

  世貞把喝剩的半瓶酒揣到懷中,走到門口,管家急急迎上來。

  「王小姐,去何處?」「請送我返酒店,我有事要做。」「王小姐不是住這嗎?」「不,我來辦公,怎麼可以渡假。」她自顧自走到門口,一身濕衣服,披著毛巾俗衣,這樣子若被童保俊看見,不一頓臭罵才怪。

  管家只得叫來司機送她出去。一進酒店就看見冰姬在大堂等她。

  「王小姐,童先生一直找你。」把手提電話遞過來,那邊童保俊非常焦急地間:「你到哪裡去了?」「啊交通意外。」「為什麼不開著電話?」

  「放在手提行李裡一時忘記取出。」

  「世貞,你聽著,有一批紙,本來三日後可以運抵,此刻船被綠色和平組織在日本海扣住,動彈不得,你得設法給我找一批新紙,我等著加工出貨。」世貞嚇出一身冷汗,「如此窘逼,何處去找?」「冰姬會幫你。」

  「啐,兩個女子,難道赤膊上陣乎。」

  「我的意思是,冰姬手上有我們星馬菲朋友的名單,求他們先讓一些存貨出來。」「噓,開口求人難。」「拜託,小姐,試一試。」

  「看看運氣如何了。」

  「我真不明白小小一隻汽船如何會攔得住大貨櫃船。」

  世貞歎口氣,「用的是人道主義。」童保俊忽然說:「我想念你。」

  世貞微笑,「又想結婚?」「你在酒店住幾夭,公寓打點妥當,才搬過去。」

  「遵命。」世貞真沒閒著,她與秘書開始奔波,晚上,留意電視新聞,在國際網絡看到環保組織把汽船用鐵鏈鎖在大船身上,堅決不肯退讓,海浪洶湧,環境惡劣。

  冰姬說:「看,也是拚了老命來干的。」世貞覺得這件事裡有個教訓,「這往往是糾纏需付出的代價。」冰姬笑,「王小姐好似在說男女關係。」世貞否認:「不,我說的是任何人際關係。」四十八小時內,她們已經借到大部份存貨,因不惜代價工本,故此不算辛苦。

  兩人笑著歎息,「有錢可使鬼推磨。」「世道難行錢作馬。」第二天,她忙著搬家,一邊又得照顧公司事,忙出一額頭包。

  寵壞了,其實公寓連茶杯紙巾都已置好,還是覺得辛苦,衣物都堆在一角不願收拾。她在一疊紙上寫一個阮字。

  冰姬看到,「唉呀,這提醒了我,吉隆坡阮氏紙廠。」世貞說:「還不去聯絡。」

  「是是是。」半晌,她過來說:「有一位王先生想與你說話。」世貞納罕,「是誰呢?」「他說他叫王子恩。」世貞非常高興,即時取過電話,像遇到親人那樣說:「子恩,你怎麼會在這裡。」「人生何處不相逢。」他也相當興奮。

  「出來聚一聚。」

  「小姐,我在吉隆坡,開車要半日。」「我有事求你,我北上看你。」

  「不敢當,你說的事,我馬上可以答應,還是由我南下的好。」

  「你本週末有空?」

  「不,我掛上電話立刻動身。」世貞為他的熱誠感動,「好,我等你。」

  王子恩到了比想像中的快。

  他見到世貞開心得呵呵大笑,過來把她當兄弟似熊抱。

  他胖了,人也豁達活潑起來,熱帶水土適合他,少了從前那種都會男性過份精明的瑣碎浮滑感覺。「你氣色真好。」世貞由衷的說。

  「你卻瘦了。」「唉,聽差辦事,叫我東湊西借,壓力挺大。」王子恩詫異,「我一直以為你是童某情人,不用辦事。」世貞默然。

  「同姓三分親,你可別怪我。」「以熟賣熟至討厭。」

  「我先與你談公事。」他手上有童氏要的紙,即刻付運,七日可抵目的地。

  見世貞只得一個手下,王子恩說:「叫他多派幾個兵來。」

  「人一多,我好比落地生根,更加回不去。」王子恩奇道:「還回去作甚,到處是家,處處是家。」世貞十分欣賞這句話,她一向小覷了此人,只因為他也是個打工仔。

  「說一說,你怎麼會來到南洋。」

  「我是真才實料應徵來的,共廿二人應考,只錄取我一人。」

  「好傢伙。」他也頗自豪,「此刻樂不思蜀了。」

  「公司對你好?」他點點頭。

  「前途如何?」他十分坦白,「老闆獨生女兒追求我。」

  「唷,肅然起敬。」王子恩有點靦腆,隨即悵惘起來。

  「又怎麼了,少爺。」他衝口而出:「世貞,她若是你這般人才,我早已入贅阮家。」世貞看住他,輕輕說:「我有什麼好。」

  「我只知道,與你有說不盡的話,時刻笑個不停。」

  「凡是他鄉遇故知都會這樣啦。」他搔著頭,忽然看到桌上有一隻水晶瓶子,「咦,有酒,快取杯子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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