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呆呆地看著司徒,男人在外頭做些什麼,女的真的沒頭緒,單看這個例子就可以知道,我還不是普通女人,更別說那些家庭主婦了。
「不過你還是得當心,」司徒拍拍我手,「銀女身旁的牛鬼蛇神可多著呢。」
「司徒,」我很感動地叫住他,「司徒,多謝你為我擔心,而其實一個女人到了望四的年紀,總有辦法保護自己,人老精,鬼老靈,即使我告訴你,我是一隻小白天鵝,你都不要相信我,看到今年選出來的香港小姐嗎?我可以做她的媽媽。」我唏噓。
「胡說,即使她們是花樣的年紀,你還是有你的一切,你是著名的婦產科國手,你有風華,你有智慧,還早著呢,無邁,你還要戀愛結婚。」
「別詛咒我,」我笑出來,「戀愛結婚?嚇死我。」
「怎麼,你不希望再組織家庭?」
「不了,太浪費時間感情。」我發覺同司徒我才能好好地訴說出來,同季康則不能。
「季大夫怎麼了?」
一言提醒夢中人,真的,多久沒見到季康?他跑到什麼地方去了?
我抬起眉毛,「季大夫是季大夫,司徒,你這可惡的,你的審訊術怎麼用到我身上來?」
他高興地微笑。
我窘,「怎麼,要看我失態?」
「不,要知道你不是機器人。」
「老季這個人有妻室沒有?」我想起問。
「沒有。」他答:「這種工作,怎麼成家?」
「一直沒有結婚?」
「好像訂過一次婚?」他說。
「嫁給他會幸福的。」我讚美說。
「嫁給八成以上的男人都會幸福,很少男人德行如陳小山先生。」
「司徒,小山已經過身。」我說。
「死者為大?我一向不信這一點!」司徒說。
「你同我妹妹口氣一模一樣,她也是,說起小山總是一樣口齒的。」
「但凡愛你的人,都會這樣。」
我一時沒聽出什麼破綻來。「累了,大家休息吧。」
「最近銀女在幹什麼?」
「我在教她英文。」
司徒訝異,「怎麼教法?」
「聽靈格風。」我說:「香港不知多少人自以為懂得說英文,其實起碼還要聽三年靈格風。」
「你應當先教她中文。」
我無奈,「人多好高騖遠,其實我的中文何嘗不需要加以多多修練。」
「你可以了,無邁,你應當發發脾氣使使小性子搓搓麻將,你活得這麼上進光明謙率可愛,對旁人來說,簡直是一項負擔虐待。」
我們相視而笑。
第二天一早,我在視察手臂上的傷口,銀女出來,我放下手臂,「來,我同你再聽聽孩子的動靜。」
她猶疑著。
「有話要向我講?」
她點點頭。
「請說。」
「上次你看過我母親,她怎麼樣?」
「咳嗽」,我說:「健康情況不好。」
「妹妹們呢?」
「你們一家的女孩子都貌美如花。」陰溝裡雪白的曇花。
銀女露出一絲苦澀的笑,她對我不再倔強。
「媽媽應當好好療養。」她說。
「是的。」話漸漸說到正題上,「我們可以幫你,有什麼要求,先同司徒先生說一聲。」
「能不能把她接到醫院去?她咯過血。」銀女盼望地問。
「當然可以。」我腦中閃過那美婦人的容貌。
「姜姑娘一直想替她找個長期的床位。」
我點點頭,「沒問題。」
「但是她住進去,沒一下子又出來,病總是不好。」
「為什麼!」這是銀女第一次沉靜地與我說她家裡事。
「她那個男人。」
「是最小兩個孩子的父親?」
「可不是!」銀女很羞恥的樣子。
「像尊尼仔纏住你一樣?她是他的搖錢樹?」
銀女眼睛看著遠處,「是的,那日在梯間,尊尼仔指嚇我,我就想起母親也同樣被那個男人恐嚇,我沒有辦法再忍耐下去。」
「你做得對。」我小心翼翼地說:「以後你都應擺脫他。」
「可是母親為什麼不離了他?」銀女問。
「你說過,她吃那人東西,所以醫院住不長,他替她弄那個來,離不開他。」
銀女打一個冷顫。
「沒有太遲的事,她還是可以戒掉的。」我說:「就像你,銀女,你知道我一直看好你,你從此是站起來了。」
過很久,她才說:「我想找個房子,搬我媽媽出來。」
「很好,我很贊成。我盡快會請司徒律師替你辦。」
「你真的肯?」
「我答應的事情當然要做。」
老李比我還快一步,他已經把崔露露的房子買來,打算租給我,簡直沒想到他手腳那麼快。
「這個時候買房子?」我答他,「時候不大對吧。」
「很便宜,你喜歡的話就同我租。」
「我只租幾個月,講明在先。」我說:「等那孩子生下來,你可以把地方轉讓給銀女,她家裡有人需要。」
「那我就不客氣,到時從中賺一筆。」
「何必把話說得那麼不堪,你根本不是那樣的人」司徒笑道。
我與銀女收拾一下,搬入新居,朱碼著實忙了幾天。
銀女喜歡這新地方不得了,常常說願意一輩子留在這間屋子裡。
我說:「銀女,當你生下孩子,屋子就送給你,把你母親與妹妹接來住。」
她喜歡得落下淚來,與前些時判若兩人。懷著孩子的女人會壞到什麼地方去?她有顯著的轉變。
她問我:「是你送我的?這麼貴,你有這麼多錢?」
「我……父母有。」
「為什麼?為一個同你不相干的孩子?」她問。
我不知如何作答。
最大的難關彷彿都已經度過,我樂觀地守著銀女過日子。
老李說我同銀女像是發生了真感情。
我很理智說:「在這一段日子內,當然是真的,她依靠我,對她好,她身子不便,無處可去,只有我一個人在她身旁,當然相依為命。」
司徒說:「為了做得比較逼真,博取她更大的信任,陳先生要在她面前立房契約。」
我抬起頭,「這是完全不必要的。」有點訝異。
司徒無奈,「我也這麼對他們說,但是老人固執起來,簡直不可藥救,他們還要求再見銀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