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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5 頁

 

  等他笑完之後,我問:「我們現在該做什麼?」

  「付代價給銀女,換我們要的東西,面具撕破,反而容易做。」

  我說:「其實我一直照這個宗旨做。」

  「你不該出賣大多廉價溫情。」

  「它們並不廉價。」

  「無邁,你不大會說中文,『溫情』不能以『它們』來作代名詞。」

  「別吹毛求疵,請言歸正傳。」

  「其實你比銀女還小。」他凝視我。

  「我幼稚,我知道,但這是我自己帶來的福氣,醜惡的人與事,何必去詳加研究,願我如此活至八十歲。」

  「你的生活與你的職業一般,一切經過消毒。」

  「人身攻擊。」

  「銀女會找你,」他納入正題,「她要什麼付她什麼,你不必再企圖爭取她的信任,一切都是裝出來的,無邁,她對你表示好感,又轉頭控訴你出賣她,再回到尊尼處,一切是一齣好戲。」

  「為什麼?」我不相信,「老李,你把世事想得那麼醜惡。」

  「抬高價錢。」

  我深深一震怵,「包括我那次梯間遇劫?」

  「是。」

  「你幾時知道的?」

  「開頭也的確是真的,直至我派人去找尊尼仔攤牌,他吃不嚇住,和盤托出。」

  「你瞞住我?」我問:「一直不與我說?」

  「看你扮母雞護小雛做得那麼過癮,不忍拆穿。」

  我頹然坐下。

  「孩子,是不是陳小山的?」

  「老李,這一點就五十五十了。」

  「他們存心出來要錢的人,不會不小心。」

  「一切是騙局?」我問。

  「不,來借錢打胎的時候並不知你會死心塌地付出代價留下嬰兒,回去商量過之後覺得此計可行,便在你面前扮演改邪歸正從良的角色。」

  「大雨中的出走……」

  「我保證尊尼仔的車就在轉角處等。」

  「我白擔心了。」我頹然坐下。

  「陳氏兩老比你看得通透,現在銀女與他們直接談判,你不用擔心了,他們一定會得到孩子。」

  我張大嘴巴。

  「他們完全沒有良知,」老李舞動雙手,「無邁,他們根本是另外一種人。」

  「人生永遠有希望。」我站起來說:「人心不會壞到底。」

  他笑說:「我放棄說服你這條牛。」

  「以上一切,有九十巴仙是你的猜測。」

  「林無邁,你根本逃避現實。」

  「十多歲的孩子,壞得這樣,用盡人性的弱點。」我說:「逃避這樣的現實,你能怪我?」

  「求生是動物的本能,在那個環境中,不夠辣的全部要倒下去。」

  我的聲音低下去,「我只希望她去見一見她母親。」

  「無邁,我們出去吃一頓飯。」

  「不。」

  「事情已經解決了,鬆一鬆。」

  我看著李精明殷實的面孔,逼切的表情,終於點頭。

  那夜我喝了很多,一直以右手背撐著額頭。

  「我像不像一段木頭?」問老李。

  「兩個月之前象石膏,最近已經進步。」

  我歎口氣,「我也是環境的犧牲品。」

  「你要與陳小山作對,不得不武裝起來。」

  「你說什麼?」

  「不是嗎,他越是墮落,你越要聖潔,惡性循環,互相變本加利來刺激對方,只是你們兩人都沒想到生命如斯無常。」

  我垂目不語。

  「你那樣愛他而不自覺。」老李感慨,「我希望有人那麼愛我。」

  「喝。」我乾杯。

  「食物還合口味嗎?」老李溫柔地問。

  「老李,誰嫁給你真是有福氣的。」

  「但你永遠不會嫁我。」

  我不好意思地笑。

  老李說:「我們出去散散步。」

  我與他在海旁長堤走開去。

  他告訴我,「在見到你之前,我也以為四十歲的人好做化石,非得道貌岸然過日子。」

  「是我令你春心蕩漾了。」我笑著看到他眼睛裡去。

  「你看你!」他無奈地蹬足。

  我不語。

  「送你回去,悔不該向你透露心聲,被你看扁。」

  「我最近有點歇斯底里,老李,這兩個月,我像換了一個人,以前的氣質蕩然無存。原來生命不過是這樣一回事,又何必板著面孔做人?」

  「不經大事,人不會成熟。」老李說。

  「謝謝你的晚飯。」

  第九章 銀女再度出現

  第二天一早,銀女又同我聯絡。

  她索價高過原定數目一倍。

  我通知陳家,司徒說沒問題。

  銀女下午在約定的時間又來電話,說現款即刻要。

  司徒不耐煩,同她說不行。

  一手交人,另一手交貨,而且她必須即刻現形,陳家不會胡亂取下任何一個嬰孩。

  二十世紀販賣人口,而我居然參與其中,我不知說什麼話好。

  司徒吸著煙斗,「而且還是你想出來的主意呢。」

  電話再來,我向銀女發言:「我們知道你在哪裡,同尊尼仔說,他沒有秘密,你們此刻住在北斗星街三百O四號十五樓A座,別裝模作樣了,錢不同你討價還價,接過孩子即付,但是你必須向陳家報到。」

  那邊沉默良久,像是與別人商量對策。

  過很久她說:「我情願到你家來。」

  「歡迎。」

  「我的確是為妹妹。」

  「我相信你。」我溫和地說。

  「我明天下午到你家來。」

  「好,明天見。」我鬆口氣。

  司徒訝異,「你竟這麼會應付了。」

  我微笑,「貨色那麼熱,這個月不脫手,就不值一文,他們比我們更急。」

  司徒聽著眼珠子都差點掉出來,「近朱者赤,近墨者黑,這都是老李教唆的。」

  「老李?」我嗤之以鼻,「給我做徒弟還不要呢。」

  「這可不成為白相人嫂嫂了!」司徒大驚失色。

  精神崩潰的前夕,人們往往異於常情,我想我是其中一個最佳例子。

  第二天老李與司徒埋伏在書房內,來等銀女現形。

  銀女不是一個人來的。

  她拖著她的三妹。

  她的腹部高聳,精神不錯,失蹤的三個星期間,人養得紅壯白大。

  我生氣。

  銀女衝口而出,「你瘦得可怕。」

  我毫不慚愧坦白直說:「為你擔心成這樣,還說?」

  她略為不安。

  「這段時間有沒有去檢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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