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設計害人,結果,反而成了犧牲者,可是這樣?」
「是。」女子聲音低了下去。
這麼奇?可晴好奇心越發強烈。
「是什麼樣的圈套,可以說出來嗎?」
「我一無所有,當然不是利誘。」
「那麼,是你利用自己的肉身?」
女子淒厲地笑起來,「醫生,你太庸俗了。」
「說了半天,心裡好過點了吧。」
她歎口氣,「可惜時間已經到了。」
「改天再說吧。」
可晴即刻跑到樓下去等。
像上次那樣,她希望可以看到心理病人的真貌。
但是這次,她錯過了她。
等半日,也不見有人出來。
可晴嗒然,碰巧冰淇淋車子經過,她掏零錢。
身後有人說:「多買一客。」
可晴喜出望外,「少屏,來看我?」
少屏點點頭,「找你簽支票,許多賬單到期,排山倒海而來,嚇死人,一個月總得付十多二十張,還未算差餉汽車保險之類,那些都由服務公司代做。」
「快請進來。」
可晴立刻坐在小書桌前取出支票本子。
她逐張填好數目,由少屏幫她放進信封貼郵票。
少屏問:「為什麼不用自動轉賬?」
可晴說:「祖父說,賬單要親自過目。」
「可見你也不是不精明的。」
可晴笑。
「不過,你對許仲軒的態度完全不一樣。」
「少屏,將來你要創業,我們也可以商量。」
可晴看到一項支出。
少屏立刻補一句:「這是我下學期的學費。」
可晴邊寫邊問:「秦氏的糧期可准?」
「每個月都自動存入。」
可晴抬起頭,「少屏,你為何消瘦?」
少屏像是嚇一跳,低下頭,「我節食,我毒恨脂肪。」
「可是看上去憔悴也不好。」
孟少屏撫摸面孔,忽然彷徨,「可晴,我是否很難看?」
可晴答:「即使精神欠佳,你仍然標緻。」
「真的,可晴,真的?」她眼神驚疑。
「少屏,我幾時騙過你。」
少屏緩緩吁出一口氣。
可晴大膽問一句:「是因為男朋友嗎,他與你之間產生了不愉快的變化?」
少屏的面孔轉為煞白。
可晴知道推測全中,因笑道:「你一向是鐵漢,也過不了這一關?」
少屏轉過頭去,掩住臉。
第七章
可晴這時講了一句十分世故場面的話:「是他沒有福氣。」
不過孟少屏立刻感動,她說:「你真認為如此?」
可晴點點頭。
但是她隨即否認:「不,我沒有男朋友。」
可晴不再追究,她清楚孟少屏的性格,倔強、好勝、死不認輸、吃軟不吃硬……這種脾氣最坑人。
可晴微笑,「自由身更令人羨慕。」
「我還有事。」她看著手錶。
「這陣子你老是匆匆忙忙,又趕往何處?」
「我幫三菱美智子做功課找外快。」
「你自己的功課還沒交出去。」
少屏竟笑:「沒人付我錢呀。」
一輛房車在門口停下來。
可晴一看窗外,「仲軒來了。」
少屏取過外套,「我更加要告辭。」
可晴笑,「不是他,別走,來,一起看看新車。」
少屏不忿,「你幾時學會開這種玩笑,討厭。」
一看到新車,不禁呆住。
可晴笑說:「剛好有現貨,馬上購下。」
那是一輛黑色小型賓利房車,含蓄的華麗變成大力雅致,司機一下來,少屏看到紅色真皮座位,古典中又透露一絲俏皮。
她明知故問:「送給許仲軒?」
可晴笑答:「是公司車。」
少屏不知怎地,不住點頭。
過很久,她仍然在點頭。
她討厭自己,不知怎地,頭部像柏金遜病患者,不受控制般顫抖。
終於她說:「我要走了。」
可晴正吩咐司機把車開往公司,百忙中轉過頭來道別。
就在這個時候,她耳機的開關器自口袋跌出來,那輛賓利剛巧移動,把小小盒子壓在輪底,可晴聽到卡嚓一聲,知道不妙。
是少屏喝停了車子,她蹲下一看,「唷。」她抬頭說,「可有後備?」
可晴自地下拾起爛盒子,笑道:「我立刻找張思憫醫生。」
「我幫你打電話。」
「你忙你的去吧,我叫仲軒做好了。」
少屏與司機先後離去。
可晴也有她小小的秘密。
她撥通電話,接待員一聽是秦可晴小姐,立刻幫她叫張醫生。
可晴笑著把意外告訴他。
張醫生:「我即時叫人補寄一具,三兩天可以收到。」
「謝謝。」
「可晴,你現在仍然聽得見?」
「毫無問題。」
張醫生大樂,「手術成功,可惜我應允過老先生,此事不會公諸於世。」
可晴也笑,「將來,發明一種順風耳,只聽得到好話,聽不到壞話。」
誰知張醫生馬上說:「這也不難,好話與壞話發音頻率肯定不同,尖酸刻薄話及溫言婉語可予辨別。」
「嘩,那才是最偉大發明。」
「可晴,你只想聽好話嗎?」
可晴歎口氣,「是。」
「那你如何成長?」
「我不想長大,我只想永遠抱著祖父膝頭過活。」
「祖父可有入夢?」
「沒有。」可晴非常遺憾,「那樣愛我,也未來探我。」
「也許老先生十分安心。」
又聊了一會兒,可晴掛上電話。
半日下來,可晴發覺許多尖刻的聲音都在耳畔消失,連電話鈴都充耳不聞。
可晴只覺得幸運。
傍晚,許仲軒一進門便說:「你聽不到電話鈴?」
可晴問:「你找過我?」
「後補機幾時到?」
可晴突兀,「你已知道耳機壓壞?」
「車行司機告訴我。」
「司機知道小盒是耳機?」
「他聽見你驚呼。」
可晴笑,「看我多大驚小怪。」
「這幾天怎麼辦?」
可晴說:「也好,讓你看清楚我真面目。」
「可晴,你從不虛偽作假。」
「誰說的,我一向偽裝身體沒有缺憾。」
許仲軒忽然埋首在她雙手裡,「在我眼中,你十全十美。」
可晴把下巴擱在他頭頂上,聲音嗚咽,講不出話來。
後來,她才知道,他不肯接受那輛車子。
許仲軒說得也對,無論什麼樣的新車都沒有氣質,他仍然開他的舊吉普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