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鄰室的音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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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9 頁

 

  「不要理別人的事。」

  「你我略為超齡,可能叫人另眼相看。」

  「你不說,誰知道。」

  少屏問:「你會刻意瞞年齡嗎?」

  可晴不以為然,「有此必要否?」

  少屏挺胸,「我也不會為這種事說謊。」

  第二天一早保姆已幫她們收拾行李。

  可晴坐書房內,忽然聽得哭泣聲。

  是那把熟悉的聲音,略為沙啞,無限淒酸。

  「現在,他同別人在一起,聽說,也不是那麼開心,對方條件差好多,不能同我比……」

  可晴看看鐘,每一節診症時間大概一小時。

  那女子又哀哀哭泣起來。

  真可憐,那麼久了,還不能忘記。

  可晴站起來,「我去買檸檬。」

  少屏說:「廚房裡有一籃子檸檬。」

  「不是我要的那種。」

  她下樓去。

  這次,等的時間比昨天長,好久都不見那女子下來。

  可晴想,也許超時,算了,不等了。

  她正欲走回二樓,在梯間碰見了她。

  可晴著實吃了一驚。

  只見那女子把一方絲中攤開,往頭上縛,不,她不是女子,他分明是一個男人,平頂頭,還有鬍髭陰影,但是匆匆結好絲巾,架上墨鏡,看上去,又似一個女子。

  可晴連忙閃避在一角,他擦身而過。

  半晌,可晴才回過氣來,忍不住嗤一聲笑。

  她回到公寓。

  「檸檬呢?」少屏詫異地問。

  可晴大笑起來,不是沒有同情心,許多事,真的不是可以單單看表面,唉。

  她癱在沙發上,關掉耳機。

  聽久了人會暈眩。

  她憩著了,保姆替她蓋上薄被。

  有人在講電話:「今天晚上回去,是,總得跟著東家走。」

  東家?不是朋友嗎,秦可晴怎麼會成為別人的東家。

  她轉一個身,繼續睡。

  終於一切都靜下來。

  直至保姆推醒她。

  保姆用手語說:「時間到了,請乘飛機。」

  可晴點點頭,起身梳洗。

  少屏也不負所托,一切都準備妥當專等可晴。

  可晴披上外套,現在,她必須攜帶,最最重要的物件是那隻小小的開關器。

  她把它放進口袋時才發覺她又一次早已經把它關掉。醒覺後才發現果然,耳邊一片靜寂。

  那麼,夢中聽見少屏打電話,一定是幻覺吧。

  可晴自嘲:「你真愛做夢。」

  「你說什麼?」

  「沒事,出門吧。」

  少屏把大衣拉嚴一點,咕噥道:「都春天了,還這麼冷,什麼意思。」

  可晴的手緊緊握著開關,她並沒有擔心天氣冷暖,她盼望趕回家去看祖父。

  飛機上升拔高之際可晴突然覺得耳膜脹痛,並且像是同時間有十多架收音機在耳邊一齊開動,許多雜音樂聲紛沓而至。

  有一把聲音說:「今日天氣晴朗寒冷,稍遲會轉吹東北風。」

  另一把聲音抱怨:「可是你明明應允與我吃飯,今日又推明日,明日推到幾時?」

  「讓我來介紹辣女郎的成名歌曲《我知道你逼切逼切逼切要的是什麼》。」

  「美總統今日會晤亞太經濟協會眾成員……」

  可晴被吵得手忙腳亂,立刻關掉耳機,額角已經冒出汗來。

  少屏注意到,「什麼事?」

  總算靜下來了。

  可晴吁出一口氣。

  「你不舒服?」

  「我想睡一覺。」

  「有什麼需要叫我。」

  可晴的心慢慢靜下來。

  她揉了揉額角,用濕毛巾拭汗,又喝了兩杯冰水,閉目養神。

  可晴一顆心還是突突跳。

  因為即使關掉了耳機,她還是聽到一男一女搭訕的對白。

  非常清晰地,一字不漏:「對不起,我不能不注意,你腕上戴的是否稀世奇珍康斯丹頓的三向表?」

  那男人答:「啊,你眼光真好,也不算什麼,但手工的確精細些。」

  「需三個一級瑞士表匠整整一年時間來製造呢。」

  「你愛鐘錶嗎?」

  「我更愛喝酒。」

  「哪一種?」

  「著名銀行家族羅思齊在法國寶多私人葡萄園出產的拉斐紅酒。」

  男的笑了,「我家還有一箱一九六九年拉斐,恰巧請你品嚐。」

  那女子媚笑起來,「那麼,這是我的卡片,你一定要同我聯絡。」

  可晴驚得握緊座椅扶手。

  怎麼回事,耳機關掉了還什麼都聽得見。

  抬頭看去,斜對面坐著一男一女,已經十分熟絡,正在攀談,一定是他們。

  正想再聽,對白已經細不可聞,他們把聲音壓得不可再低。

  可晴喘一口氣。

  開頭,是什麼都聽不見。

  現在,是什麼都聽得見。

  喂,可晴想問蒼天,有無中間路線可走?

  終於靜下來了。

  半晌少屏推她手臂,叫她吃晚餐。

  可晴搖頭,表示沒有胃口。

  少屏說:「看看誰坐走廊對面。」

  可晴微微轉動脖子,斜斜一看,見是兩個打扮時髦的華裔青年。

  「他們是誰?」

  少屏訝異,「你忘記了?」

  「我見過他們嗎?」可晴茫然。

  「一個叫林永昌,另一個叫張家洲,不好讀書,不務正業,專門向有妝奩的異性搭訕。」

  可晴笑,「你口氣似衛道的老太太。」

  少屏也笑,「因為我沒錢,所以恨他們。」

  可晴搖頭,「不,你看不起他們。」

  少屏沉默一會兒,「也只有你明白我。」

  「你別老多心,以為人家欺侮你家貧。」

  「可晴,你一生也沒見過歧視的目光。」

  「少屏,這話不公道,我自三歲起就知道什麼叫作有色的眼鏡。」

  「他們過來了。」

  那林永昌掛著一臉笑,「兩位小姐,沒想到在頭等艙又見面了。」

  少屏冷冷的看著他們,可晴知道她一定會忍不住出言諷刺,於是用手按住好友。

  另外一個叫張家洲也俯身過來,「我帶著一副紙麻將,四個人正好玩起來。」

  少屏實在忍不住二人之傖俗,開口搶白道:「我們兩個,一個聾,一個窮,不敢高攀。」

  話說得那麼重,連可晴都呆住了。

  張家洲像是被人掌摑了一下,手足無措,幸虧同伴林永昌機靈,把他拉回座位上。

  可晴輕輕說:「何必生那麼大的氣。」

  少屏卻:「何必饒這種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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