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走放下兩大箱食物。
可恩吁出一口氣。
陳航看在眼內,笑說:「令尊幾乎為你把整個家搬來。」
可恩吁出一口氣,「別說我了,你呢,你幾時與石農結婚?」
沒想到陳航這樣坦白:「他母親不喜歡我,不贊成我倆結婚。」
可恩一怔,「為什麼?」
陳航的小圓臉沉下去,「因為我從前已結過一次婚。」
可恩更奇,「又怎麼樣呢。」
「你不明白上一脫(我猜想該是代)人的想法。」
「啊,他們覺得沒面子。」
可恩說:「且不去研究他們的臉皮,石農的想法如何?「
「他認為我倆可以私奔。」
「好男子!那不就行了。」
陳航大笑,「可恩,對你來說,世上無難事,一切都似一加一。」
可恩點頭,「我知道,這是揶揄我沒心肝。」
「不,你擅長快刀斬亂麻。」
「上次婚姻,可有帶來子女?」
「沒有,萬幸。」
「肯定完全沒有挽回機會?」
陳航搖頭,「他另外找到更適合的人。」
可恩低下頭,「像家父一樣。」
陳航幫她把兩箱食物搬到廚房。
當天晚上,可恩在房裡準備課本,她打算教英文成語,像「跳之前看清楚」與「羽毛相同的鳥聚一起」等。
她又去請教「三思而行」、「物以類聚」的國語讀音。
回來練半日,有點累,忽然覺得腳上有東西爬過,她一縮,來不及了,只覺得針刺似痛。
一條青絲帶似的小蛇蜿蜒游過。
可恩腦中閃過毒蛇二字,立刻撲上去抓住那條小蛇,蛇身滑濕,幾乎溜脫,她緊緊抓住,放進紙袋裡,然後,她才叫人。
鄰房走出來的是田雨。
「什麼事?」
「蛇咬。」
田雨大驚,「什麼蛇?」
蹲下一看,可恩的足踝已經腫起。
他找來橡筋,勒實足踝。
「蛇在紙袋裡,請查看是否毒蛇。」
「你捉住了它?」
可恩點頭。
「好傢伙!」
他打開紙袋一看,放下心來,「是平常草蛇,無毒,可是,屋裡已撒了雄黃,照說,蛇不會游進來,是什麼氣味引蛇入屋?」
可恩呻吟一聲,槍戰,火災,現在又遭蛇咬,還有什麼?
田雨找來草藥,替可恩敷上。
「可要通知你父親?」
可恩搖頭,「不,有醫生嗎?」
「對,對,」一言提醒了田雨,「我去找大夫。」
醫生叫大夫,時光倒流好幾十年。
他出去一會,一位老先生跟著他進來,人家恨明顯已經睡了,硬被他請來出診。
檢查過傷口,又打開紙袋仔細看過蛇,他開了藥方,原來是個中醫生。
他說:「李老師,放心,你無礙。」
他自桌底找到一大袋巧克力糖,「是這氣味惹蛇。」
原來如此。
巧克力香氛馥郁,可傳到遠處,吸引小動物。
可恩已在傷口擦了消炎藥及貼上膏布。
醫生囑咐:「五碗水煎成一碗喝。」
可恩忙足了一天,又受了驚,眼皮沉重。
田雨抹了一把汗,退出房去。
天才濛亮,他又來敲門。
「李可恩,醒醒,喝藥。」
可恩睜開眼,只見田雨捧著一碗黑墨墨中藥湯,啊,他一定天未亮就去藥店,然後煎好拿來。
可恩只得喝下,那藥既酸又苦,很難下嚥。
她掀開帳子,田雨與她的臉對個正,他一呆,張大了嘴。
可恩即時知道面孔不妥,自桌子取來鏡子一看,嚇得說不出話來,原來面孔已腫得雙眼都看不見了,像隻豬頭。
她歎口氣,倒轉頭來安慰田雨,「不怕不怕,這只是皮膚過敏,我自幼時時發作。」
「可有發燒?」他伸手來探熱。
「我有止敏感藥。」
「為安全起見,我還是通知你家長好。」
可恩起來漱口洗臉,這時,手臂上也發出一塊塊凸瘢,而且非常痕癢。
她用一條毛巾蒙著頭。
陳航出來看見,著實嚇一跳,「我去請醫生。」
可恩慚愧,連忙站起來鞠躬,「對不起各位,給你們添麻煩。」
陳航答:「大家應該守望相助。」
老醫生又來了,這次給了外敷的藥。
「是什麼因由?」
「水土不服。」
可恩徹底打了敗仗,雖無抱怨訴苦,卻也渴望回轉城裡,至少可以到醫院打針止癢,回家泡浴,好好睡一覺。
算一算,只在大同小學逗留了一個星期。
她長長歎息一聲。
可恩請假,靜靜在宿舍看書。
下午,陳航進來說:「你父親來了,他在第三課室等你。」
在課室外已聽到父親在說話。
--「我來把女兒領回家去。」
田雨訝異的聲音:「她知道要走嗎?」
「這孩子無論到什麼地方都惹麻煩,今晚本來我要到東京開會,看情形又因她延誤,唉。」
可恩站在課室外呆住。
李志明又說:「有一日她願意太太平平的過日子,我才心驚肉跳呢。」
可恩垂下頭,一顆心沉到腳底。
在父親心目中,她不成才,也不爭氣,連參加一個學習營都鬧出事來。
田雨抬頭看見了她,「李先生,李可恩來了。」
李志明轉身同女兒說:「可恩,收拾行李,我們回北京去。」
可恩踏前一步,她聽見自己的聲音這樣說:「爸,我很好,見到你很高興,不過,我還有三個星期才完成學習,我暫時不能離開。」
李志明一聽,又生氣了,「你看你,眉青目腫,還不跟我回去看醫生,凡事必反,我一言,你九頂。」
田雨不出聲。
他為可恩難受。
這不是一個十分民主的父親。
可能因為工作繁忙,故此心急氣躁,不容易討好。
只聽見李可恩鎮定地說:「真的,爸,我很好,你不必為我擔心,風疹很快平復,我決定留下。」
李志明看著女兒,知道拗不過她,「你想清楚了?」
可恩說:「祝你東京會議順利。」
李志明說:「我不在,你找張丹也一樣。」
他身邊電話已經響個不停。
可恩說是。
父親與公司一名秘書一樣?也許是,張丹不是普通秘書,她是好朋友。
但看得出可恩神情漸漸憔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