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在那遙遠的地方(最心愛的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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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3 頁

 

  「呵,她。」

  「不知怎麼樣了。」

  「我去問。」

  程嶺笑笑,「任何生命來到這世上,原來都不容易。」

  郭海珊知道她有感而發,連忙稱是。

  程嶺吁出一口氣。

  下午消息就來了。

  郭海珊鄭重坐下,與程嶺談到細節。

  「原來那小孩的母親一直沒有把她領回去。」

  程嶺一怔,寒毛豎了起來,一定是出了事,那女子很愛女兒,不然不會多艱苦都把她帶在身邊。

  「她怎麼了?」

  「她死了。」

  程嶺張大嘴。

  郭海珊不欲多談死者,「那孩子一直流落在東方之家。約數周前由教會交一個家庭寄養,我們知道她住在三角洲。」

  程嶺半晌才問:「她怎麼會去世?」

  郭海珊無奈,「注射過量毒品,送到醫院已返魂無術。」他沒有說她受到虐待,體無完膚,是宗慘劇。

  程嶺受到極大震盪,她喝一日茶,「那孩子,我想領養那孩子。」

  「是否想我同郭先生說?」

  程嶺頷首。

  「你自己為什麼不說呢?」郭海珊實在不明白。

  「由你做中間人,他拒絕了,比較不那麼傷害我的面子,只有好說話。」

  「你說的對,我的意見是,那樣血統出生的一個孩子,恐怕不好養,不如另找一個初生嬰兒。」

  程嶺不語,過一會反問:「你可記得那小女孩的樣子?」

  郭海珊點點頭,「大眼睛,小面孔,一半華人血統。」

  「我也不能忘記,如果只能幫一個,我情願幫她。」

  「我去辦。」

  「海珊——」

  他笑著回頭,「什麼事?」

  「一切都靠你了。」

  郭海珊點點頭。

  晚上,在大宅的書房裡,郭仕宏坐在近爐火處。

  他說:「今年沒下雪。」

  郭海珊答:「是。」

  郭仕宏又說:「她失去自己的孩子,心靈渴望有個寄托,也是人之常情,只是領養牽涉到財產承繼問題,不知她有無考慮清楚。」

  「我猜她不會考慮到那麼遠。」

  郭仕宏笑,「年輕就是這點好,過一天算一天,隨心所欲。」

  郭海珊唯唯諾諾。

  郭仕宏問:「她為什麼不親口同我講?」

  郭海珊把程嶺意思說一遍。

  郭仕宏定點頭,「她倒想得很周全,海珊,你且把那孩子帶到這裡,我們慢慢再作商量。」

  「是。」郭海珊總算鬆口氣。

  他自小跟在這位叔父身邊,有個原因,他生母失寵,他也被父親打人冷宮,連吃年夜飯也不喚他,郭仕宏看不過眼,打救他,叫他跟在身邊當差,才有今日重見天日的局面,他反而同生父那一房生疏,只聽郭仕宏命令,他心甘情願幫郭仕宏打點這種瑣事。

  第七章

  過兩日那小孩被帶出來了。程嶺問:「人呢?」

  「在兒童醫院。」

  「她有病?我去看看。」

  看到莉莉,不說程嶺根本不認得她。

  那孩子瘦了許多,臉上有癬癩,頭髮被剪短,左眼腫起,手臂上有明顯化膿傷口。

  醫生說她患有痢疾與寄生蟲。

  但是小孩神情還鎮定,見到程嶺十分高興。

  程嶺溫柔問她:「你記得我嗎?」

  小莉莉點點頭,「你是那善心的太太,我知道你會來找我。」程嶺歎口氣,「以後你就同我一起生活可好?」

  莉莉頷首。

  「治好了病,你就跟我回家。」

  「可是,」她問:「我的母親呢?」

  程嶺不知如何回答。

  莉莉輕輕說:「她已經不在人世間了是不是?」

  程嶺點點頭。

  莉莉不語,也不哭,低下了頭承認這是事實。

  連郭海珊都覺得不忍,別轉了頭。

  莉莉稍後問:「太太,以後我該叫你什麼?」

  程嶺答:「你叫我媽媽。」

  那孩子呼出一口氣,抱住程嶺,頭埋在她懷中,

  「媽媽。」

  是,媽媽。

  程嶺發誓會做一個最好的養母,正像她的養母一樣。

  自醫院出來,郭海珊輕輕說她:「那孩子有傳染病。」

  程嶺陪笑,「你看我,歡喜得渾忘細菌。」

  郭海珊不語,看樣子她的熱忱不是三兩天會得減退。

  程嶺忙碌起來,不但要安置莉莉,且要替弟妹準備房間,整日興奮地打點這個處理那個,黃昏仍與郭仕宏玩撲克,老是輸。

  她歎氣,「牌聽你的話。」

  郭仕宏呵呵笑,他喜歡看到程嶺這樣開心。

  程嶺要到這個時候才胖出來,臉上也有了艷光,因感英語不足,找到老師補習,在不正常的環境裡,她盡量過著正常的生活,那種極端的努力感動了郭仕宏。

  莉莉自醫院領回來的時候,前後判若二人,皮膚外傷痊癒,換上新衣服,又有笑容,比一般同齡孩子乖巧,叫媽媽後一動不動坐著。

  郭仕宏問:「你叫什麼名字?」

  「我叫莉莉。」

  「是中國人,總得有中國名字,你姓郭,叫郭念芳好了。」

  程嶺很感激郭仕宏,因而笑問:「念芳,芳是誰?」

  郭仕宏也不隱瞞,「芳是郭岱芳,我的表姐,比我大一歲。」

  程嶺笑問:「她人呢,她在此地嗎?」

  郭仕宏說:「不,她十九歲那年已經去世。」

  「呵,太不幸了。」

  郭仕宏忽然問:「你可聽過辛亥革命?」

  「當然有。」

  「郭岱芳是其中一位革命志士。」

  程嶺不出聲。

  郭仕宏忽然疲倦了,揚揚手,不願多說,到樓上休息。

  到晚上他才下來吃飯。

  屋內十分清靜,完全不像有孩子存在,郭仕宏笑說:「那孩子比一隻貓還靜。」

  程嶺笑。

  「你同她都沒有聲響。」

  「妹妹來了就不一樣,妹妹大聲。」

  「念芳同你一樣,全無正式出生證明,據醫生斷定,她年約六歲,我會重新替她做有關文件。」

  程嶺忽然說:「那位岱芳表姐,同你是青梅竹馬吧。」

  郭仕宏答:「是,我愛慕她。」

  「她一定是位女中豪傑。」

  「結果殺身成仁。」郭仕宏無限感慨。

  程嶺說:「真是每個人都有傷心事。」

  「你呢,你最傷心是什麼?」

  程嶺低聲說:「永遠寄人籬下,養母對我雖好,可是又天不假年,我一直流離失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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