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鏡花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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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7 頁

 

  該回之洋並無刻意打扮,不知有否令任何人失望,她也不太在乎。

  只見有人初她走來,之洋一眼認出是她的上司譚小康,立刻掛上笑容,上前去打招呼。

  譚小康真人高大健碩,白皮膚,十分好看。

  「之洋,我們終於見面了,真人漂亮得多。」

  上司這樣客氣,下屬自然照單全收。

  「這是公司的德政,每年安排我們見三兩次面,有許多機構的員工在街上面對面都不認得,好不滑稽。」

  可是,之洋心中想,知人知面不知心,即使天天對著,瞭解又有多深?

  譚小康拍拍之洋肩膀,「好好幹,你會有前途。」

  之洋覺得譚女士比那金髮的安娜更似一個機械人。

  她想再站一會兒便回到樓上去工作,就在這個時候,她看到曾國峰在遠處與人說話,他不是一個人來的,有一短髮高挑的女子站他身邊。

  之洋的眼光漠然遊覽,終於覺得再逗留下去是浪費時間,她自邊門退出去。

  在電梯大堂她鬆一口氣。

  忽然聽得有人叫她:「你是資源部的林之洋?」

  之洋抬起頭來。

  對方是一個英俊的年輕人,看著她微笑。

  「我是財務部的蘇志聰。」

  當然,他有個綽號叫「小財神」,掌印,大權在握,動輒不批這個發回那個,鐵面無私。

  之洋脫口而出:「蘇志聰,真沒想到你真人會有那麼好笑容。」

  蘇志聰看著她,「你也是呀,螢幕上的你一點兒歡容也無。」

  「那面不合規格的螢幕真正坑人。」

  其實當時她心情欠佳,的確日日板著臉。

  「很高興認識你。」

  他們伸手握一下。

  「嫌聯歡會太熱鬧?」他問。

  之洋無奈,「我自幼如此,看見人多,覺得應付不來,臉上全露出不耐煩之狀,言語間也會得罪人。」

  那蘇志聰聽了,衝口而出,「我以為只我一人如此!」

  「是嗎,你也是?」

  他笑了,用手摸摸鼻子,有點兒尷尬相。

  電梯門已經打開過兩次。

  蘇志聰看看表,「還有時間,要不要到七樓酒吧去喝一杯?」

  之洋說:「我不夠份申請會員證。」

  「我有。」

  是,他的職位比她高,之洋第一次有被照顧的感覺。

  七樓靜多了,他替她叫了一杯礦泉水。

  他解釋:「下午還要工作。」

  之洋喜歡這些體貼的小動作。

  她同他說到她進公司的經過,他告訴她有關他的家世。

  「……兩兄妹,幼時,我愛靜,妹好動。」

  「啊,剛相反。」

  「家母曾考慮讓我們兄妹反串。」

  之洋「嘩哈」一聲笑出來。

  他比她大一歲。

  之洋看看時間,噫,歡樂時光過得真快。

  他們分別回到工作崗位。

  之洋卻在沉思,她一向只在回憶中見過教授,不知他真人會給她什麼樣的感覺?

  一個阿姨曾經說:「找對象至好門當戶對,即家勢學識年紀理想都越接近越好。」

  阿姨曾經結過一次婚,當年她二十八,對方四十八,十年後他五十八,她提出分手,始終沒向任何人透露理由。

  隔了許久才說:「看著他一日一日衰老固執嚕囌像是重溫與父母對抗的惡夢,十分悲哀,但求分手。」

  又說:「要老一起老,雙方都不覺討厭,理所當然。」

  之洋吁出一口氣,阿姨這種經驗之談,始終是有點道理的吧。

  之洋忽然不那樣理直氣壯了,她為「二三十年算得什麼」這種偉論作出若干質疑。

  傍晚回家,金髮安娜的電話追至。

  「教授在X八五等你。」

  之洋微笑,「我維持原來的意思,我希望見教授真人。」

  安娜為難。

  之洋聳聳肩,攤攤手。

  「他說,你到了X八五便會知分曉。」

  之洋不想令她為難,便說:「讓我考慮。」

  安娜說:「教授很長時間沒有投入感情——」

  之洋笑,「他是你的創造主,你自然事事偏幫他。」

  安娜也笑了。

  之洋按熄電話,它隨即又響。

  「之洋,是蘇志聰。」

  「是,怎麼樣,有事找我?」

  「沒事,只想與你吃飯聊天。」

  好久沒有約會了,「我二十分鐘便可準備好。」

  「好極了,我在樓下等你。」

  之洋立刻跑進臥室挑選衣物,翻箱倒篋,只覺一件都不適合。

  真要命,過去一年都沒逛時裝店,統統都是舊衣物,慢著,這只紙袋裡是什麼?

  幸虧有一件新裝。

  她立刻換上,才往鼻子上撲粉,時間已經到了。

  歎口氣,拎起手袋下樓去。

  狼狽之態,同第一次約會差不多,但這的確也是她與蘇志聰第一次約會。

  下得樓來,只見蘇志聰似乎也有點兒緊張,然後她一低頭,看到蘇志聰腳上襪子一隻黑一隻灰,不配對。

  她笑了。

  他到這個時候才發覺忙中有錯,歎口氣,同之洋說:「現在就是流行這套,我也猜到你大概不會接受,不過追求時髦是人之天性。」

  之洋笑得彎下腰來。

  他倆找到一間小小餐館,叫了傳統食物,一頓飯吃足三小時。

  之洋覺得實在的人實在的食物比夢中的幻象更能滿足她。

  飯後他們在街上散步。

  蘇志聰搔著頭皮,「許久沒有談得如此高興。」

  之洋連忙答:「我也是。」

  蘇志聰目光溫柔:「林之洋,明晚有沒有空?」

  之洋索性大坦率,「我天天無處可去。」

  「奇怪,我也是。」

  之洋終於忍不住,看著天空,哈哈大笑起來。

  那一日回到家中,看到時珍緊急找她的訊息。

  「之洋,我想請醫生來檢查父親。」

  之洋立刻與她聯絡:「何故?」

  「我不放心他的身體沉睡不醒。」

  「可有算過有多久?」

  「約五個星期了。」

  之洋也十分躊躇焦急。

  「也許,該把他身體移到醫院去注射流質食物。」

  「不要動他。」

  「之洋,我害怕。」

  「這是他自己的安排。」

  「如果我安排絕食,你會不會救我?」

  「他在冬眠。」

  「之洋,人類從不冬眠。」

  之洋急得在公寓中打轉。

  「之洋,我知道你甚難為我作出決定,我已想清楚,我再給他四十八小時,在這段時間他不甦醒,我將通知醫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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