麥太太笑,「以前娶媳婦,真像找到一條牛。」
「現在時勢不一樣了,兒子白白變成別人女兒的飯票。」
「那也要看對方人品如何。」
「教育承早,千萬別娶婚後不打算工作的女子。」
「咄,你媽我也從來沒有職業。」
承歡搔著頭皮,咦,這倒是事實。
「不少有優差的女孩子全副薪水穿身上或交娘家,其餘還不是靠丈夫。」
輪到承歡跳起來,「嗄,這不是說我?」
第二天下午,承歡特地告假去接辛志珊。
他坐著輪椅出來。
後邊跟著那粗眉大眼高挑身段的朱小姐,人家雖然經過許多折騰,可是看上去仍然十分標緻。
辛家亮一個箭步上前說:「爸,回家再說。」
可是朱寶翹用肯定的語氣道:「救護車在門口等,他需先去醫院。」
頭也不抬,吩咐護理人員把輪椅往大門推去。
承歡看到辛伯母雙手簌簌發抖,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辛家麗連忙蹲下問她父親:「爸,你回家還是去醫院?」
辛志珊很清晰地回答:「我必需住醫院觀察。」
輪椅一下子被推走。
他們一行四人接了個空。
辛伯母舉步艱難,背脊忽然佝僂,一下子像老了二十年,辛家姐弟只得攙扶她在咖啡座坐下,承歡做跑腿,去找了杯熱開水。
辛伯母一霎時不能回到現實世界來,承歡覺得十分殘忍,可是為著自己著想,又不能開口勸導。
辛家麗聲音顫抖:「承歡,旁觀者清,你說我們應該怎麼辦?」
承歡說:「先把伯母送回家,我們接著去醫院。」
辛家亮頭一個賭氣說:「我不去!」
承歡勸說:「他總是你父親,也許有話找你說。」
家麗已無主張,「承歡說的有道理。」
「哪家醫院?」
「回家一查便知道。」
一看,辛伯母仍然雙目迷茫,毫無焦點,注視遠方。
承歡忍不住坐到伯母身邊去,在她耳畔說:
「伯母,要嚷便嚷,要鬥便鬥,千萬不要自暴自棄。」
這一言提醒了夢中人,辛太太一捶胸,號陶大哭起來。
承歡反而放心,哭出來就好。
大家連忙離開飛機場往家跑。
承歡負責查探辛志珊到了哪家醫院。
匆忙間電話鈴響,承歡接聽,「辛公館。」
那邊問:「你是承歡?」認出她聲音。
承歡一愣,「哪一位?」
「我是朱寶翹,適才匆忙,忘了告訴你們,辛先生住求恩醫院。」
「謝謝!」
朱寶翹笑笑,「不客氣。」
這個電話救了他們,現在他們可以名正言順去探望父親,天地良心,這朱寶翹不算不上路了。
辛家亮叫姐姐,「來,我們馬上走。」
辛家麗搖搖頭,「你們去吧,我留下陪媽媽。」
到頭來,有女兒真正好。
承歡去握住家麗的手。
家麗說:「不要爭什麼,只要父親健康沒問題就好。」
承歡激賞這種態度。
她與未婚夫又馬不停蹄趕至醫院。
那朱寶翹也十分勞累,正坐在接待室喝咖啡。
看見他們,她站起來。
「醫生已看過辛先生,還需留院數天。」
辛家亮這才看清楚了父親的女友,她年齡與他差不多,觀其眉宇,已知她聰明果斷,並且言行之間有種坦蕩蕩無所求的神情。
他原先以為她是狐狸精,斜視媚行,風騷入骨,吸男人精血為生,現在看來,覺得不大像,她皮相同一般亮麗的女性都會差不多。
乘坐那麼久的一程長途飛機,又緊急在醫院照顧病人,真是何苦來。
承歡大惑不解,辛志珊並非有錢到可以隨時擲出一億幾千萬來成全任何人的財閥,由此可知朱寶翹付出與收入不成比例。
世上有的是英俊活潑的小伙子,承歡本人就從來不看中年男人,她嫌他們言語嚕嗦,思想太過縝密,還有,肉體變形鬆弛,頭髮稀疏……
將來辛家亮老了,那是叫作沒有辦法的事,大家雞皮鶴髮,公平交易,可是此刻麥承歡是紅顏之身,叫她服侍年紀大一截的異性,她覺得匪夷所思。
對方再有錢有勢,她也情願生活清苦點。
坦白說,她不明何以這位朱小姐會同辛志珊在一起。
她聽得辛家亮問:「出院後,我父親到什麼地方住?」
這回連他都看出苗頭來。
朱寶翹回答:「待會你問他。」
她把頭髮往後攏,露出額前心型的發尖,怎麼看都是一個漂亮的女子。
辛家亮忽然說:「他已經五十三歲了。」
朱寶翹抬起頭來,「我知道。」
兩人心平氣和,像朋友一樣。
「我與承歡,將於下月結婚。」
朱寶翹露出疲乏笑容,「恭喜你們。」她一點也沒有退縮的意思。
承歡願意相信這是愛情,因此更覺神秘。
看護推門出來,「辛先生問,辛家亮來了沒有?」
辛家亮連忙拉著承歡一起走迸病房。
辛志珊躺在病床上,外型同平時當然不一樣,臉皮往兩邊墜,十分蒼老。
辛家亮往前趨,承歡站在一旁。
將來,瞻仰遺容,也必定同一情況。
只聽得辛志珊輕輕說:「在鬼門關裡打了一個圈子回轉來,險過剃頭。」
承歡神不知鬼不覺地偷偷一笑,心想有年輕貌美的紅顏知己陪伴,到哪裡逛都樂趣無窮。
他說下去,「這次經歷,使我更加珍惜眼前一切。」
他終於找到藉口。
「我不能再辜負寶翹,出院後我將搬出去與她在一起。」
果然如此。
「我會親口同你母親講清楚。」
辛家亮大為困惑,「可是——」
「財產方面,我自然有所分配。」
辛家亮忙說:「我不是這個意思。」
他父親老實不客氣地說:「當然你是這個意思,人之常情,無可厚非,我自然不會叫你照顧你母親,財產分三份,你與家麗一份,我與你母一人一份,我會吩咐律師公佈。」
辛家亮無奈,不敢不答應。
辛志珊揮揮手,「我累了。」
辛家亮只得站起來。
「慢著,」他父親又說,「承歡,我想單獨與你說幾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