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說:「也太有錢了一點。」
媽媽笑,「恐怕我們也配得上。近日來我們的生意也還不錯,不至於說是高攀了他們。」
奇怪,每個人都答應了,只除了我。
我把戒指戴在手上,左看右看,心裡很有點滿意。是的,鑽石戒指是不能自己買的,一定要男人送的,尷尬就在這裡。我真的要與家明訂婚了嗎P媽媽來說:「辛蒂,你的電話。」
我猶疑了一刻。自然是家明的電話,我該說些什麼?真的訂婚?真的嫁與他?真的做良家婦女?
我拿起了電話,我低聲說:「家明,我看到戒指了。」
電話那一頭沉默了一會兒,「辛蒂,是我。」
我震驚得幾乎把電話筒掉在地上。
「我是堅。」他說,「我還存著你的電話號碼。」
我應該馬上把電話掛斷的,但是我沒有,他仍然是堅,我的堅,曾經一度是我的堅。
「你要什麼?」我的聲音是冷的。
「一隻戒指。家明送了你一隻戒指?」他問。
「我們要訂婚了,你是他的朋友,你也認識他,他會寄請帖給你的。」
「你認識他多久了?」
「夠久了,與你無關。」
「我要見你,辛蒂。」
「我不是你呼之即來,揮之即去的奴隸。」
「我必須見你,辛蒂。」
「我不要見你。」
「你必須見我。而且別自欺欺人,你想見我的。」
「你這狗娘養的廣我咒罵他。
「鎮定一點,出來,半小時後我在你家轉角等你。」
他掛上了電話。
等我。在街上轉角等我。他那輛車子。多少次了,我坐在身邊,我們無處不去,無所不至。奇異的感覺,他又來叫我出去了,我該做什麼?換上衣服?聽從他的話?像以前一樣?
我的胃,那一次服了過量安眠藥之後,我的胃一直不好,吃多了痛,吃少了就問。現在他又叫我出去了,為了什麼?我一見到他就可以知道了,這一次是他來求我的。我得叫他等,好好的等。
我坐下來,燃起了一支煙,慢慢的吸著,我看著鐘,等時間過去,分針與秒針都轉動得慢,但還是在動著。我要他等,至少等半小時。
吸完了一支煙,我笑了,嘲笑自己,這不是成熟的表現,這實在太幼稚了,我應該裝得大大方方,開開心心才是,完全把他當一個朋友,一個人,一個普通的相知,沒有愛沒有恨,什麼感情也沒有,遇見了,心平氣和的招呼一聲。為什麼要叫他等?沒有必要。
我把舊的粗布褲翻出來穿上,胡亂加一件襯衫。我看鐘,我還是不遲到的,像以前的辛蒂一樣,堅說幾點鐘,就是幾點鐘。堅的話跟《聖經》上的話一樣。
我歎一口氣。
我把鈔票塞在口袋裡,朝街角走去。
老遠便看見堅的車子。
我拉開了車門坐進去,並沒有看他,我說:
「許久不見,堅,你好?堅?」
車子還是麥塞拉底印地,但是換了新的,桃木表板上的儀表像飛機一樣的複雜。他的舊車裡坐過多少女人?新車裡又坐過多少女人?如果堅是一棵聖誕樹,我不過是其中一盞七綵燈泡,我苦笑。所以我決定愛家明。不為什麼,只為他的誠意。
今天堅叫我出來,又是為了什麼?
他點著了一支香煙。三年了。他仍然吸「藍圈」。多少次,我在外國,遇見吸這種牌於香煙的男人,總多看幾眼,不為什麼,只為了堅。告訴堅他也不會相信,他是一個沒有心的人。
他沉默了一會兒,「你讀到文憑了?」
「讀到了。」我客氣的答。
「找到工作了?」
「找到了。」我平靜得很。
「你胖了。」
「是的,那天你已經說過了。」
「胖了很美。」
「謝謝,我怎麼可以算美?」我說。
「一個女孩子,當她不知道自己美的時候,才是真美。」堅說。
「謝謝。
「我看到你手上的戒指了,很好。」
「謝謝。
「你們決定訂婚了?」
「是。
「恭喜。他倒是下了決心。」
我轉問他,「什麼意思?」我的聲音仍然很低,「你是他的什麼人?他沒有父母,你是他的什麼人?為什麼你的口氣這麼奇怪?」
「他難道沒有告訴你7我是他什麼人,你不知道?」
「朋友,」我說,「你不過是他的朋友。」
他笑了,「我是你的什麼人?」
我的怒氣慢慢的上來,我壓抑著自己,盡量壓抑著,我冷冷的說:「你是我一度愛過的人。」
「可以幫我一個忙?」他問,「看在以前的份上?」
「忙?什麼忙?堅,偉大的堅,還要人幫忙?」我諷刺的反問,「我沒有聽錯吧?」
「辛蒂,另外找一個男孩子。」堅說。
「什麼?」我真正的詫異了。
「家明不是你的對象,你與他不配。」他說,「而且你又並不是真愛他。
「在某方面我是愛他的。
「某方面,哪方面?」
「他是一個熱血的人。」
「辛蒂,你一點也不知道,他是一個陌生人,四個月,你才認識他四個月,你憑什麼說他是個好人?什麼是好人,什麼又是壞人?我是壞人,因為我沒有娶你。你嫁了我,會開心嗎?只為了你沒得到不一定需要的東西,你生了氣,恨我至今,辛蒂——」
「我愛你,堅。」我很平淡的打斷他,「我愛你。你知道我愛你,堅。」
「辛蒂,沒有用。」他說,「我向你解釋過多少次了!」
「沒有關係,但現在我要結婚了,我的對象是家明。我不明白,你沒有資格介人我與家明之間。我們沒有見面已經有三年了,不可能是為了我,你從未曾愛過我一分一毫,為什麼?」我凝視他。
「辛蒂,幫我一次忙,離開家明。」堅說。
「為什麼?」
「你不會後悔的,辛蒂,聽我的話。」
我笑了,「堅,我長大了三年。我喜歡家明,我結婚的年齡也到了,他向我求婚,我家人應允了,我連他的戒指也戴上了,為什麼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