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雲搖搖頭,「你為什麼堅持回去?以你的閱歷、經驗、財富,你追求的男子應遠勝莊允文,三兩年後,你會覺得他悶。」
呂一光勸止:「雲,元之念舊。」
「元之一直低估自己。」
「梁雲,你一向高估我。」
四個朋友都不出聲,對,四個朋友,三號也在座。
三號此刻說,「別忘了,元之的心是少女的心。」
呂一光笑,「最難瞭解的一種人心。」
阿麥問:「元之,你覺得周嘉盟如何?」
「紈誇。」
「莫力軍呢?」
「倨傲無禮,自以為是。」
「蔡崇禮呢?」
「不中不西,裝模作樣。」
「孫術佳?」
這些都是他為元之介紹的適齡男性。
元之嗤之以鼻,「拜金主義。」
梁雲忍不住笑著加插一句:「呂一光呢?」
元之也笑了,「體貼的丈夫,盡責的父親。」
「你怎麼看莊允文?」
「有情有義,恆久不變。」
梁雲歎口氣,「一個人最難忘記的初戀,其實所留戀的不過是那份新鮮刺激的感覺,而不是那個人,元之,你要弄清楚才好。」
誰會有那麼多的戀愛軍師?元之攤攤手,她真幸運。
阿麥忽然問:「原醫生怎麼說?」
三號笑笑,「原醫生?他是失戀專家,對他來說,得不到的才是最最好的,他從來不致力得到。」
元之嚇一跳,「我們背後不要談論原先生。」
就在這個時候,空氣中傳來原醫生呵呵呵爽朗的笑聲,大家都怔住。
三號笑說:「你們明白了吧,他一直與我們同在。」
梁雲大吃一驚,「他可聽到我們所說的每一句話?」
三號笑答:「不會那麼無聊,只不過這次會議,他有權參予。」
可惜沒有一個戀愛專家,包括原醫生在內。
不知怎地,那仍是一個雨天。
莊允文打著傘來接元之,說:「家母講,雨下了有這些日子了,街市沒有好蔬菜。」
這樣生活化的對白是有它溫馨味道的,在今日還真不容易聽到。
一看到禮物盒子,應允文又說:「何必多禮。」
元之笑笑。
莊允文有一刻失神,他還是覺得她笑起來像他的妻子。
他駕車與她返家。
車子在紅燈前停住,他已經工作了一整天,有點疲倦,一剎時忘記身邊的陌生人,隨口說:「明兒昨天學會小數點了。」
元之也隨口給他接上去:「時間過得多快,一下子還學微積分呢。」
莊允文微笑,「可是半夜起來哄他們入睡,時間又好似永不會過去。」
「真是,你急他不急,眼珠骨碌碌,可憐大人倦得發呆。」
「帶大一個孩子真不容易。」說到這裡,語氣無限憐惜。
忽然之間,他醒覺了,怎麼搞的,如何會對陌生的女子說出這番話來,可是……在某一剎那,她宛如他的妻子,坐在他身邊,輕輕的談家事。
莊允文轉過頭去,凝視關元之。
元之眼神中那一點點溫柔亮光,好不熟悉,對了,莊家在最黑暗的時候,兆珍也是以這樣的目光靜靜地鼓勵他。
允文脫口問:「你是誰?」
元之無懼,「我是關元之。」
允文定一定神,「到了,」他說。
他為自己失態而流了一背脊的汗。
「舍下地方小且亂,你多多包涵。」莊允文又恢復本色。
他並沒有過謙。
由明兒出來給他倆開門,元之耳尖,一進門便聽見小兒嗚嗚哭泣聲。
元之做了孔兆珍一段日子,對幼兒哭聲有點研究,一聽便知道這孩子哭了有些時候,並且正有人在哄她,這是伏在大人肩膀上將睡未睡心有不甘的嗚咽。
元之莞爾,珠兒被她祖母寵得不像樣子了,這麼大了,起碼二十多公斤重,還背在身上。
明兒告訴父親:「不知怎地,下午哭到如今,哼哼唧唧,怎樣都哄不好,妹妹是越來越討厭了。」
元之訝異,也顧不得是什麼身份,立刻說:「明兒,你是小哥哥,你統共得這個妹妹,要十二分愛護她才是。」
明兒發牢騷,「可是每個人都充她,尤其是媽媽,眼中過去簡直只得珠兒沒有我。」
元之忽然覺悟明兒所說屬實,無限內疚。
換了是孔兆珍,一定不會這麼做,但她是關元之,她只知道她與小珠兒特別投緣。
莊允文無奈,輕輕向元之說:「這便是我的家。」
元之微笑,「一個家,正應該如此。」
這個時候,大家聽到一聲咳嗽,元之歡喜地轉過頭來,果然是莊老太太站在他們身後。
第八章
她身上一套見客穿的衣裳,還是元之做孔兆珍的時候替她置的,老太本嫌衣料中央銀線俗氣,不喜歡,此刻不知怎地穿了出來。
「關小姐吧,請坐,」又忙叫傭人倒茶,「怠慢了。」
老太好似很慇勤,其實十分警惕地與元之維持一個距離。
又同兒子說:「珠兒扭捏了這些時候,」說到這裡轉過頭去向元之訴苦:「可憐,一歲就沒了母親,所以不得不遷就她一點。」
莊允文容忍地笑,「媽也不怕客人嫌我們嚕嗦。」
元之太明白老太太心理,她根本不想任何外人介入這個家,她發誓要盡力將這個家維持原狀。
莊母說下去:「我的媳婦是個好妻子好母親,」語氣有點嚴峻,「為什麼提不得?」
莊允文尷尬了,還好在這個時候,房內又傳來哭聲。
明兒不耐煩地說:「又是她。」
元之說:「讓我看看。」
莊母笑,「你?」
這時女傭抱出珠兒,無奈地說:「她要媽媽。」
元之伸出雙手,珠兒的身子直掛到元之這邊來。
元之連忙伸胳膊接過珠兒,「唏,重了這麼多,是個大小孩子了,還哭鬧?這樣不得人喜歡你知道嗎。」
珠兒就在該剎那停止哭泣,沉沉睡去。
莊母瞪大眼睛,不置信地嘖嘖稱奇。
小孩伏在懷中的感覺十分安詳舒適,元之不想立刻把珠兒放下,又抱了一會兒,肯定她熟睡了,才交返給她祖母。
莊母不得不說:「你倆倒是投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