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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1 頁

 

  「你知道上頭不會批准。」

  靳懷剛倔強地說:「總會有例外。」

  「懷剛,我可以老實同你說,這是沒有可能的。」

  懷剛默然。

  「你連我這一關都過不了。」程作則老實不客氣地說。

  「教授——」

  「不過既然把她帶來了,讓我們做個好主人,別叫她起疑心,懷剛,過了今天,你得設法疏遠她。」

  靳懷剛黯然。

  程作則歎口氣,推開門,出去。

  一方面祖斐也懷心事。

  她坐在沙發上沒有轉換過姿勢,一直忐忑地想,會不會就是他呢,會不會就是靳懷剛?

  她內心有點痛苦,沒想過到今日還要經歷這樣可怕的考驗,越是渴望,越是逼切,精神也愈加緊張。

  她站起來,深深吸一口氣,走到窗口,攀籐的枝葉差些沒探進窗來,籐上結著小小厚肉,形狀可愛的纍纍白花,祖斐伸手把它捧到鼻端,嗅兩下,陶醉地鬆弛下來。

  何必把煩惱與私慾帶到這裡來,且享受了再說。

  祖斐聽見腳步聲,轉過頭來。

  她對靳懷剛說:「程氏夫婦真是一對璧人。」

  懷剛點點頭,「程教授的學術成就是公認的。」

  祖斐不由得怪自己孤陋寡聞,「他做哪方面的研究?」

  「生物。」

  祖斐訝異,「那同文藝創作有什麼關係?」

  「他是我們這裡的總帥,凡是參加這一次研究工作的成員,不論哪一行哪一業,都可以說是他的學生,自願同來的,還有機械工程人員及園藝專家。」

  祖斐覺得他們的計劃龐大,其中也許包含不少機密,況且,說給她聽,她也不會明白。

  「你喜歡我們這裡?」

  祖斐肯定地點點頭。

  靳懷剛很高興,「對這環境,我們是花了點心血的。」

  祖斐說:「可見上頭想你們好好工作。」

  「是/

  祖斐問:「你不讓我參觀你的書房?」

  「我的工作間非常簡陋。」

  祖斐笑,他老是這樣謙遜。

  「來/

  靳懷剛帶她到書房。

  出乎祖斐意料之外,書房裡一本書都沒有,寬大、空曠,光線柔和,一張大大的桌子,幾張椅子,更像一間會議室。

  唯一不同的是,書桌對面一隻高大的架子上,放著數具電腦及其附件。

  「你在這裡寫作?」

  「天天工作五小時以上。」

  「為什麼沒有紙筆?」

  「都記錄在電腦裡。」

  「中文還是外文?」

  「外文。」

  祖斐早已猜到。

  「方便的時候,讓我看看你寫些什麼。」

  靳懷剛只是笑,他似乎沒有見人送書的習慣。

  祖斐四周圍打量一下,陳設這麼簡單的一間大房間,為什麼會令她精神一振?

  有時晚上睡足了,心情好,工作進度順利,也會有類似的感覺。

  祖斐頓悟,「這間房的空氣經過特別調節是不是?」

  靳懷剛訝異,「你真聰明。」

  「加了些什麼進去?我忽然覺得意志力特強,攻無不克,戰無不勝,打得死老虎。」

  靳懷剛大笑,「不過是空氣清新劑而已,工作間這一份經過特別設計,令人精神集中,倦意全消。」

  「有這樣好的東西,老天,別讓周國瑾知道。」

  「你們吸煙葉也是同樣道理。」

  祖斐轉過頭來,「你們之中,沒有人吸煙?」

  靳懷剛一怔,即時說:「全部戒掉了。」

  祖斐不疑有他,欽佩地說:「貴公司的設備好不先進。」

  靳懷剛忽然透露心聲:「但是生活真正沉悶。」

  祖斐詫異,「有那樣好的酒,何悶之有?」

  「一人獨飲,如何不悶。」

  祖斐低頭一想,當然明白他的意思。

  懷剛臉上露出一絲嚮往,「你們的歲月才多彩多姿呢。」

  祖斐笑,「你最愛分彼此,你們我們不絕於口,東西兩半球不至於相差那麼遠吧,誠然,這裡的夜生活著名燦爛,但是我習慣晚上九時半休息,說真話,恐怕沒有人比我更悶。」

  「但是,你有選擇。」

  祖斐不明白,「有誰不讓你出來玩?」她笑,「你又沒有家室,工作不見得忙成那樣。」

  懷剛不出聲,過一會兒他說:「我怕遇到傷害。」

  祖斐總算弄懂了,或者,他遭遇過感情上的失意。

  接著,他像是試探她,「你不覺得此處枯燥?」

  祖斐忍不住說:「地球上很多正常的人都是這樣生活的。」

  她願意一直與懷剛聊下去,彼此得到更多的瞭解。

  「你需要休息,我送你回去。」

  祖斐只得點點頭。

  靳懷剛好像有心事。

  走到門口,祖斐問:「這些花,到底叫什麼名字?」

  「送到你家去的,叫天使的號角。」

  啊,祖斐動容。

  一路上,他們再沒有遇到鄰居。

  車子離開郊外,駛進公路回市區,忽然之間滿天陰霾,空氣潮濕悶鬱,下起雨來,交通擠塞,人心煩躁。

  祖斐說:「奇怪,與剛才的環境相比,彷彿有天淵之別。」

  可以誇張地說,根本不同一個世界。

  到家的時候,祖斐的確有點累了。

  懷剛在門口與她道別。

  他忽然握住祖斐的手,放到唇邊,飛快地親吻一下,然後轉身離去。

  祖斐呆立門口,半晌動彈不得,手心有一小塊皮膚涼涼的,剛才同時感覺到髮根的粗糙及嘴唇的柔軟,令祖斐震盪的卻是她自己那份少女般情懷,鼻子無故發酸,背脊靠著牆壁,不想動彈。

  過了不知多久,她才自手袋中摸出鎖匙開門,旋半晌,不見動靜,才發覺用錯寫字間鎖匙,連忙定下神來,用那把正確的門匙。

  她扔下手袋,動也不想動,躺在沙發裡,只覺得公寓裡雜物過多,空氣太濁,十分不對勁,而那盆鈴蘭,已經凋謝。

  祖斐十分心痛,再去看天使的號角,也有一半枯萎,想是水土不服,看樣子要還給懷剛打理。

  傍晚雨點密而急,祖斐翻著小說,有種小樓一夜聽夏雨的感覺。

  第二天,她等懷剛與她聯絡,周國瑾的電話先到,怕她悶,問她要不要出來。

  祖斐決定等一等懷剛,把約會定在下午三點半。

  中午過後,懷剛沒有令她失望,告訴她一整天都要趕工夫,黃昏再同她聯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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