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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9 頁

 

  懷剛笑,取出一具小小傳呼機模樣物件,交給祖斐。

  他外衣口袋如百寶箱。

  「還記得我的電話號碼?只需按紐即可通話。」

  祖斐還沒有見過這麼小的無線手提電話,很感興趣。

  他告別出門。

  祖斐覺得自己身子不知哪一部分,彷彿隨他而去。

  本來這種恍惚躊躇的感覺並不好受,但祖斐卻高高興興地承受。

  由此可知,解除那兩次婚約是對的,她可不會為祝志新與鄭博文患得患失。

  祖斐去車行退還吉普車。

  她甚至想再去山坡走一趟,但懷剛已用很含蓄的方法勸喻過她,祖斐認為他們有權保留私隱。

  說真的,家門口常有個陌生人徘徊不去,又不知他意圖如何,的確麻煩。

  傍晚,周國瑾找祖斐。

  「沈培說你精神不大好,下星期適宜復工嗎?」

  這本來是祖斐求之不得的事,此刻她卻猶疑起來。

  很少有男性為感情影響事業的吧,可見得她體內柔弱的遺傳因子尚未去盡。

  祖斐終於答:「沒有問題。」

  「好。」

  往日,縝密的祖斐會想,沈培在老闆面前,到底還說過什麼?但這一刻,她覺得不重要,即使有人說她不再勝任目前的職位,她也不再在乎。

  一份職業而已,應當盡力做好工作,但也不用做得鬼上身,它並不是生活的全部。

  祖斐捧著盛放的花細細觀賞,咦,又忘記問懷剛它叫什麼。

  奇怪,靳懷剛的真名字,又叫什麼?

  天下沒有比他更引人入勝的男子了,一切有關他的資料都顯得神秘有趣,他不是凡人。

  祖斐舒服地伸展四肢,懶洋洋躺沙發上,一直維持那個姿勢很久很久。

  她第一次覺得,過去十年所爭得的名利,看上去彷彿縮了水,十分渺小,是什麼緣故?

  當夜深宵,祖斐未寐,沈培找她。

  沈培在那一頭說:「出了大事。」

  祖斐不相信。

  她的水平線像是比認識靳懷剛之前寬闊得多,微笑著想,沈培口中大事,大概是周國瑾今日在會議中發過脾氣,或是家中女傭辭工而去。

  「報告來聽聽。」

  「祝志新在我這裡。」

  祖斐皺上眉頭,他怎麼老打擾沈培,這可得怪沈培她熱情過度,現在他認定她是他紅顏知己。

  「他有什麼事,」祖斐說,「床底下放鳶子。」

  「哎,大告而不妙,他同妻子分居了。」

  「這有什麼稀奇,照統計,每十對夫妻之中,有三對離婚。」

  「他在我這裡,想見見你。」沈培聲音中帶些無奈。

  「我不打算出來,這件事與我無關。」

  「他見不到你不肯走,已經在這裡蹲了好些時候。」

  可憐的沈培。

  「叫你那位大男人轟走他。」

  「他同情他。」

  「那我愛莫能助。」

  「沒有商量餘地?」

  「不可能。」

  「一是一二是二?」

  「沈培,」祖斐歎口氣,「這干前度劉郎隨意呼召,我們有三千毫毛也應付不了。」

  沈培啼笑皆非,偏偏祖斐說的又全是事實,換了是她,她也不能出來。

  沈培仍懷一絲希望,「你情願去探討美麗新世界?」

  「是。」

  「但你不知那裡有什麼。」

  「無論是什麼,肯定比吃回頭草精彩得多。」

  沈培吃驚,以往她好友祖斐在感情路途上可說是個優柔寡斷的弱者,任由男方擺佈。士別三日,她表現忽然強硬起來。

  什麼緣故?

  「沈培,你就說找不到我好了。」

  「好的。」

  「我代他道歉,沈培,祝志新是一個只看得見自身需要的人。」

  「這是大多數人的缺點。」

  「沈培,你就看得到朋友的需要。」

  沈培笑起來,「那愚夫婦就想個法子打發他走吧。」

  她倆掛掉電話。

  第六章

  祝志新的確離開了沈培處,他沒有理由再賴在別人家裡,走到馬路上兜個圈,無處可去,忽然想起祖斐種種好處來,雖然十之八九是出為他的優點激發了祖斐最善良的一面,但他的妻就感受不到這種魅力,所以在他心目中,方祖斐還是難能可貴的。

  她一直與他維持著朋友的關係,是不是餘情未了?

  祝志新決定在這個失意的晚上把真相弄清楚。

  趁大廈管理員不注意,他混了進去。

  站在祖斐門前,使勁按起門鈴來。

  祖斐在防盜鏡前一看,發覺是這位先生,倒不是害怕、驚愕、厭惡,而是不能置信這些日子以來,居然還高估了他。

  祖斐十分羞愧,人家生命中的男人,儘管情義已逝,都還能堂堂皇皇拿出來見人,獨是她,淨與長不大的異性打交道,若說她不必負上一點責任,連她都不相信。

  祝志新每隔十分鐘按一次鈴,他知道她在裡頭,剛才沈培才與她通過電話。

  他一定把他那段不愉快婚姻的所有細節告訴她,她一向有雙好耳朵。

  祖斐冷靜地想,不能報告警察,總得為自己留個面子,當然也不能開門,後患無窮。

  祝志新顯然有三分酒意,站在門外不肯走,她唯有假裝不在家。

  一男一女,分別在門外門內對峙。

  祖斐雙臂抱在胸前,嘲笑自己:怎麼同這樣的人訂的婚,祝志新同長臂猿好像只差一個染色體。

  她長長歎息一聲。

  足足耗了一個小時,大約是鄰居不勝其擾,通知管理處,門房上來干涉,費了點唇舌,把他請走。

  祖斐苦惱地鬆一口氣。

  第二天早上,拉開門,發覺門角一堆煙蒂,昨夜由祝志新留在那裡,祖斐叫女傭清理掉,總得有人有公德心。

  酒醒了他就不會再來。

  一個人在不得意的時候,自暴自棄,所作所為,總有丁點怪誕。

  清醒後也許他會比誰都後悔。

  是什麼緣故呢?多年前祝某上來按鈴,也曾使祖斐覺得快意,難道人的分子也隨時間不住改變,是以過去的溫柔與尊重會得消失無蹤,而重新排列的原子又對另一人發生興趣?

  這種現象,俗稱變心。

  祖斐變了心。

  她甚至不想與祝志新多說一句,她根本不記得他們之間的往事,那已是玄武紀時代的歷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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