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石榴圖
上一章 目錄 下一章
白天 黑夜

第 19 頁

 

  現在不用了,現在大家的思想統統搞得通透明澈。

  勤勤站起來,「我要走了。」

  「有空多聯絡。」

  「我會的。」

  楊光送勤勤下去,勤勤上車,司機同她說:「文小姐,檀先生有話同你說。」

  勤勤一怔,司機己擅自把車子朝畫廊的方向駛去。

  噫,他這樣做,實在太過霸道,竟不事先徵求她同意。

  勤勤總算做過事,知道無論發生什麼事,忍為首要。

  她在會客室等了半晌他才出來,沉著臉,一開口便質問:「你穿著這樣的衣服滿街亂走?」

  勤勤一直以為這是張懷德的任務,一怔,一時不作分辯。

  「你到那種偏僻的地區去找獨居的異性,萬一發生什麼事,誰來負責任?」

  檀中恕的面色鐵青,這是勤勤第二次看見他發脾氣。

  關鍵在什麼地方?勤勤努力思索,呀,會不會是……

  不不,一定是多心了,怎麼會,不可能,但,若果不是這個,又為什麼?

  檀中恕還沒說完呢,「你若再是這樣,限你二十四小時向我報告行蹤。」

  勤勤終於明白了,毛病出在獨居的異性五個字身上。

  她開口:「合同上沒有說不可以探訪朋友。」

  檀中恕霍地抬起頭來,「你要我與你依合同辦事?」

  勤勤知道說錯話,退後一步。

  「那你回去,每個月交十張畫上來,去,走,立刻走。」

  勤勤發覺他的手在顫抖,不禁大奇,如果這不是反應過激,不知道什麼才是了。她瞪著他,充滿疑惑,這麼一個見過世面、處理慣大事的人,竟會為區區微不足道的小事大怒。

  要緊關頭有人推門進來,是張懷德,檀中恕也不同她打招呼,推開門就出去了。

  勤勤看著他的背影,作不了聲,她同張懷德訴苦,「我只說了一句話。」

  張懷德說:「我聽見,我們在房間外頭統統聽見了。」

  「他時常這樣罵人?」

  「不,」張懷德搖頭,「他從來不罵人。」

  「那為什麼罵我?」勤勤不甘心地指著自己的鼻子問。

  張懷德凝視他。

  「你聽見的,他逐我去,叫我滾,侮辱我,毒罵我。」

  張懷德卻說:「勤勤,我認為你是知道理由的。」

  「我知道?」

  「我們外頭每一個人都知道。」

  勤勤自言自語,「每一個人都知道,我還回不回畫廊呢?」

  「回去休息吧,別再到處亂跑。」

  「我賣我的力氣,我可沒有賣身。」勤勤也動了氣。

  她取過外套,便走出檀氏畫廊,司機馬上把車駛過來。

  勤勤瞪了司機一眼,不去睬他,叫部計程車逕自離去。

  她呆在新裝修的畫室中,完全提不起勁來工作。

  怎麼調顏色都忘記了,是,她學會穿衣服,學會應對,學會擺姿勢,但是忘記畫畫。

  下一步是什麼,收買一個人,專門為文勤勤作畫?

  門鈴響,勤勤去開門,站在門外的正是檀中恕,勤勤不管他為何而來,有什麼話說,她衝口而出:「我要工作,讓我工作。」

  檀中恕看著她。

  勤勤吁出一口氣,「對不起,請進來。」

  檀中恕脫外套時有點困難,勤勤很自然順手幫他除下掛好大衣。

  「我想過了,沒有作品,不能怪任何人任何事。」

  檀中恕坐下來,勤勤斟一杯熱茶給他,看牢他。

  過一會兒她問:「你不再生氣?」

  檀中恕完全拿她沒有辦法,少女的思潮猶如天馬行空,去到哪裡是哪裡,早已忘記三十分鐘之前發生的事,她此刻的注意力又移到別處去。

  她問檀中恕,「你找我有事?」

  「你說得對,你有權去見任何人。」

  「對不起,」勤勤說,「下次我會約朋友出來見面,到人家公寓去,的確不對。」

  「我不是說他不是正人君子。」

  「這是題外話,單身女子的確不適宜跑到男人家去。」

  兩個人都消了氣。

  他彷彿就為這麼一件小事而來,勤勤一顆心吊在半空。

  「很快我們要籌備在本市開展覽會。」

  勤勤鬆口氣。

  他卻說:「獅子搏兔,必用全力。」

  勤勤不敢待慢,「是。」

  過一日她回家探望母親,看到走廊裡放著一張畫。

  拆開一看,認得是楊光的作品。

  勤勤問王媽:「誰拿來的?」

  「楊先生本人,說送給你的。」

  勤勤凝神欣賞。

  王媽問:「你們畫的到底是什麼呀?」

  「且別管,最近在股市有沒有收穫?」

  王媽得意起來,「怎麼沒有,不管牛熊市,我都是長勝將軍。」

  嘩,真是每個人闖蕩江湖都有一套,切莫小視他人。

  勤勤到了不過一刻鐘,電話鈴卻響個不停,她納罕不已。

  「都是找誰的?」

  「找太太呀。」

  「誰找她?從前一個月也沒人找她一次,哪來的朋友?」

  「此時不同往日了。」

  「怎麼個說法?」

  「她此刻是文勤勤的令堂,文勤勤是國際聞名的畫家。」

  勤勤無話可說,這些勢利的人都換了眼鏡了,動作快捷,不在話下。

  「母親現在哪裡,每次回來都看不見她,應酬這麼忙。」

  王媽沒有回答,她去接電話。

  勤勤歎口氣,取起楊光的畫,剛想走,文太太回來了。

  她握住勤勤的手,「吃了飯才走。」

  勤勤又放下畫,陪母親進房間去更衣。文太太穿著一雙白色露趾半跟白鞋,看得出是新買的,勤勤很寬慰,一切辛苦都是值得的。

  家裡邊好像又有點父親在生全盛時代的熱鬧了。

  勤勤很享受這種感慨,她也學父親的樣子,煩惱決不帶回家,只是陪母親說說笑笑。

  「找人來把房子漆一漆。」

  「你珉表姐做的是室內裝修,她有現成的人手。」

  「那麼過了回南天動工吧。」

  「珉珉說真想見見你,找我來約你,下星期行不行?」

  「我們要在本市辦畫展,喫茶看戲恐怕要押後一陣子。」

  「你生他們氣?」

  「氣?我不氣,寒天飲凍水,滴滴在心頭。以德報怨,何以報德,夫子都不贊成的事,我才不幹。父親在生的時候,怎麼樣照顧他們,父親一別轉頭,他們就澆冷水踐踏我們,我不要與他們在一起,哈哈哈哈哈,統共沒有這種必要,我不是不會戴面具做戲,他們還沒有資格看。」

 

上一章 下一章
返回封面 返回目錄